岸上古树摇曳，这里那些巨菇倒是稀少，零星的几个也不太成气候，二人在林间走了一阵，眼前逐渐开朗。

数十个茅草屋错落地聚集在一起，这应该便是这里的村落了。

“这里是南疆的贫民区，南疆主要的产品是蛊虫与孢子，富人们占据巨菇富集的地方，采集孢子，穷人便生活在深林附近，方便狩猎成虫。”

“蛊虫？天界修仙还需要这种控制人的东西？”炎夔不免有些吃惊。

“哼！”陆吾冷笑，面色极为不善。

看来天界还有更多阴暗的秘密，炎夔心想，他说的狩猎成虫，但蛊虫用途最多的应该是幼虫，他定然有所隐瞒，炎夔心下疑惑，但见陆吾似乎不愿多言，便也没再深问。

陆吾熟门熟路地在村庄里走着，到了一间更为简陋的屋子前停了下来，屋前有一个六七岁年纪的小男孩正在玩耍，见了陆吾，欢天喜地地跳了起来，对着屋里喊道，“哥哥，你上次救回来的猎人哥哥回来啦。”

他喊完，转身告诉陆吾，“哥哥，告诉你一件天大的好事，我们家再也不用受穷了。”

陆吾跟着他进了屋，嘴角也忍不住扬起笑意，“哦？是什么样的好事？难道你已经知晓了……”

“你看！”小男孩一把掀起床上的被子，陆吾的笑意也僵在了脸上。

只见床上正躺着一个身形羸弱的青年，他面色青黄，嘴唇发白，脸上却洋溢着笑容。

然而他的面容和身形还不是令人感到恐怖的，炎夔看见这青年里侧的大腿肿胀着，和外侧瘦弱的大腿对比鲜明，那肿胀的腿上赫然有一条长长的伤口，伤口大张着，却没有流血，里面像柚子般挤满了无数粉嫩的幼小的蛆虫，这些蛆虫伸出细密的足，在里面蠕动着，似乎还在啃噬着伤口的嫩肉。

纵是炎夔见过那么多大场面，一时也难掩心中的震惊与恶心。

“猎人哥哥，你看，哥哥被播了种，以后我们全家再也不用冒着生命危险去捕猎成虫了，我们家也再也不用受穷了。”

“是啊，确实是天大的运气啊。”小男孩还在开心地诉说着，旁边的老太太边擦着眼泪边附和着他。

而陆吾自从进屋后，就一直僵立在那里，似乎没有听到任何人说话。

少倾，炎夔带着僵立的陆吾，告别小男孩一家，踏上返程的路，又回到那片树林，陆吾还是那副灵魂出窍的样子。

“陆吾，回神。”炎夔忍不住开口提醒道。

陆吾僵硬地转头看她，却突然像发了疯般抱头大喊道：“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你清醒点，别发疯。”炎夔皱着眉，她心里虽有几分难过，但并不能做到正常人般的共情。

陆吾完全没有理她，更确切地说，他的魂魄就像没有回来，去了很遥远的地方，可能是梦，梦里，他回到了能回去却最不愿回去的地方，见到了想遇见却再不能遇见的人。

深夜的宫殿重叠明灭，如纱幔，似烛火，脚下的阶梯布满沾血的荆棘与花朵，陆吾踏在其上如行走在最柔软的云端，半梦半醒间，他推开近在咫尺却魂牵梦萦的门。

“姐姐？”陆吾发现自己变成十二三岁的样子，一时还有些恍惚，但眼前人是如此真实，一颦一笑与记忆中一般无二。

“陆吾，你回来啦？是不是又调皮被父王训了？”梦境里的那女子端坐在卧房里，面容清丽，满是熟悉的温柔。

“姐姐。。姐姐，我好想你。”陆吾情不自禁地走过去，半跪在她身旁，像以往一样靠着她撒娇。

那女子将手温柔地抚在陆吾的头上，“怎么还像小孩子一般，什么时候能长大啊？”

姐姐明明和他一般大，但女孩子总是先长成，此时已出落得亭亭玉立，高出了他一个头。

“陆吾不想长大，不要长大，要永远陪着姐姐。”他抬起头，大睁着眼睛看着她，像是要把她每一个细微的表情都印刻在心底。

“姐姐总有一天要嫁人的，陆吾也要娶新娘子成婚啊！”

“陆吾不要姐姐嫁人，陆吾要姐姐永远陪着。”他记得他摇着姐姐的胳膊，像以往一样耍着无赖。

“又耍小孩子脾气，陆吾的新娘子一定会是世界上最漂亮最善良的女孩子。”那女子拨开他额前的碎发，神色语气和以往一样温柔。

可温馨的画面总是转瞬即逝，就如他十几年的生活，过往的甜蜜就像包裹在药丸上的一层糖衣，还没来得及细品，便轻易地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