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吾眼看着蛊王巨大的身体就朝他压来,避无可避,尽管也许下一秒他就要被铺天盖地的蛆虫覆盖,它们从他的眼睛、鼻子、耳朵,身上的所有孔洞里钻进去,啃噬他的大脑、内脏、肌肉,直到他的皮肤只剩薄薄的近乎透明的一层,直到他完全没有一丝血肉,而被蛆虫填满。
但在那一瞬间他却没有想自己的结局,也不感到恐惧,他突然想起了很多,想起小时候父母看着他和姐姐在皇宫里层层叠叠的帷帐下嬉闹,想起月夜下姐姐坐在如水的台阶上,问他以后想娶什么样的女孩子为妻,而他说,他是怎么说的?
陆吾闭上眼努力回想,可无论如何也想不起来了,当时到底是怎么说的?
陆吾预想中的彻底的黑暗到底也没有来临,他睁开眼,却见炎夔不知何时竟来到了蛊王身下,还冲到了他面前,她单手将“花鹊”竖着支了起来,正将那蛊王即将倒地的身体撑住了。而她手里的“花鹊”也完全变了个形态,原来只是略粗的枪膛变得如井口般大,竟是变成了小型炮形态。
炎夔见陆吾睁开眼,松开花鹊,三步并做两步,快步走到他面前,一把将他拽倒在地。
炎夔拽着陆吾,两人一前一后,相对卧倒在地,头却并在一处紧挨着,炎夔转头,镇定开口道,“我数三二一,你就捂住耳朵。”
陆吾还没从刚才的濒死的恍惚中中回过神来,只看见近在咫尺的炎夔嘴唇在动,完全听不到她在说什么。
“三、二、一……”炎夔开口倒数,却见陆吾没有反应,她心里默然无语,只好一手捂住自己的右耳,一手捂住陆吾的左耳,又将两人的左右耳紧贴。
花鹊“轰”的一声射出一枚炮弹,巨大的后坐力震得它身下的土地一个凹陷,而那蛊王早被炮弹炸得四分五裂,无数蛆虫在烈火中的焚烧中痛苦地翻滚着。
陆吾看到蛊王的透明翅膀也被这爆炸撕得四分五裂,无数磷粉闪着莹绿色的偏光在他们周围细细碎碎地落下。
“炎夔,磷粉有毒。”陆吾瞪大了双眼,终于回过神来。
“别操心了。”炎夔此时近距离看到他,才看到他身上许多被蛊王划伤的大大小小的伤口。
她将陆吾拉至身旁,又不知从何处拽出一块外涂晶亮镀层的黑色布料,她指尖划过那块布,天火瞬时就在那布上面燃起了,炎夔将那燃火的布料像披风一样旋起,罩在她与陆吾的身上。
披风外,无数磷粉半空就被这天火点燃,火树银花般落了下来,簌簌落地,落在寂静的映着星星的湖面,落在雨后刚冒出头的摇摇晃晃的小蘑菇上。
披风下,外界爆炸的光亮、四裂的蛊王、烧焦的蛆虫全被隔绝在外,天火焚烧带来的热度将草地上的夜露蒸腾起来,陆吾在隐隐的光亮中,看到炎夔戴着的夜视镜起了薄薄一层水雾,他的心情突然变得平静又柔软,然后也像那镜片一样被那层薄薄的水膜覆盖住了。
在水雾般的心情中,陆吾慢悠悠地开口,
“盛言夔,你这个败家的。。蛊王的丹元,都让你炸没了。。你知道,要多少蛊虫成虫,才能出一只蛊王。。。”
“这东西听起来害人得紧,没了也好。你找到吃的没有?”
“没找到,饿死你。”
“……”
“骗你的。”
披风下两人若有若无的对话很快飘散在南疆的夜风里。
之前烧死了蛊王的营地显然是不能待了,言夔和陆吾二人又寻了块空地,等到拾完柴火,将火升起来,已经是南疆的后半夜了。
陆吾从身后的袋子里拿出了手臂大小的池藤果仁,一些鲜嫩的不那么奇形怪状的蘑菇,还有一只有点像山鸡的鸟。
陆吾一边将巨大的像芭蕉叶一样的菌菇折成锅一样的形状,一边使唤炎夔去湖边把蘑菇洗了。
炎夔不情不愿地来到湖边,糊弄任务一样把蘑菇挨个在湖里涮了涮,就当是洗过了。
她捡起一个鲜红的蘑菇,皱着眉开口道:“这蘑菇颜色这么红,能吃吗?你不会是想毒死我吧。”
“毒死你的方式太多,没必要搭上我自己的性命。”陆吾头也不抬地回应道。
炎夔想想也对,带着有些还没洗干净泥的蘑菇从湖边回来了,陆吾恨恨地接过这些蘑菇,用一把弯弯的小匕首把蘑菇带泥的根部都削去了。
那匕首柄上镶嵌着各色宝石,看上去很是熟悉。
“你这把匕首不会是刚刚砍虫子的那把吧?”炎夔想起那丑陋的蛊王和扭曲的蛆虫,纵使她平时对食物不是很在意,此时也不由的有几分作呕。
“这是另一把,是弯的,刚刚砍虫子的是这把,是直的!”陆吾又丢给言夔另一把同样镶嵌着七彩宝石的匕首,
“正好去把这把匕首也洗了,洗干净些,等会儿用它杀山雉,要是有什么毒虫残液,毒死你我可不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