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于阗国,河水皆西流入西海,西海几千里阔,周边水草丰美。西海往西有盐泽,盐泽大可几千里,边上有楼兰国。陇西至盐泽皆为匈奴所占,其南边是羌人。中间有昆仑山,昆仑山山顶常年积雪,可能为黄河源头。”张骞道。(注:西海即青海湖,盐泽即罗布泊。)
“这些国家可知我大汉?”卫青问。
“他们多喜汉之财物,虽有耳闻,然不知汉之大也。有从西南回来说颠王不知中国之大,夜郎侯以为中国不如己大。论大小和国力,西域各国皆不及我,然其地域偏远,若能互通有无,行商往来,于我们也是有益的。”张骞道。
“张大人所言很有理,虽言中国之大,我也没有遍走,真想空闲了,去各郡县看看。”卫青道。
“在下虽远至大月氏、大夏、大宛,却也不曾游遍我们的山山水水。倒是听闻郎中司马迁,壮年游学,走过很多地方,如今因其父太史令司马谈的关系,做了郎中,是个多学博闻的人。”张骞道。
“我知道此人,他遍历黄河、长江,如今出使西南,却不曾到过西域。他继承孔安国、董仲舒等大儒思想,主张安居,不乐扩张,反对攻打匈奴。”卫青道。
“朝中反对攻打匈奴扩疆域的不在少数,然皇上的雄心如此,多少人反对也无用。”张骞道。
俩人正在交谈,有人报:“淮南王郎中雷被求见。”
卫青心下疑惑:他与淮南王私下并无交往。
早就听闻雷被剑法了得,待看到本人,卫青便生爱才之心。雷被相貌堂堂,身型挺拔,举止磊落。原来是因与淮南王太子刘迁比剑,不小心伤了刘迁,如今逃出来想去抗击匈奴。
“我这里不收无用之人,若不介意,过几招?”卫青道。
“请将军赐教。”雷被也不忸怩,爽快应了。
俩人持剑在武场打了起来,张骞观看。
卫青有意试探雷被深浅,雷被也有意表现。这场比试,棋逢对手,酣畅淋漓,张骞看得舍不得眨眼睛。战五十余合,雷被从起始的有所保留到后来便全力以赴,两人不分高下,雷被竟没能探得卫青的底儿。雷被心惊,盛传车骑将军只不过是凭姊姊卫子夫才得皇上赏识,其实材力一般。如今看来,传言不可尽信也。
两人又打三十余回合,皆是满身汗透。然雷被已拼尽全身力气,卫青仍气息稳定,虽不分胜负,但是高下已见。
“将军神武,在下输了。”雷被道。
“剑法不错,想去打匈奴?”卫青问。
“是,请将军成全。”雷被行礼。
“我成全没用,自己成全自己才有用,拿着我的名帖,你去找苏建将军,他正在筑建朔方城。”卫青道。
雷被听后大喜,跪下道:“谢将军!”
雷被没想到竟能如此顺利,回首望着“将军府”三个大字,一时心底开阔。
雷被走后,张骞道:“将军不怕得罪淮南王?”
“当此用人之际,自愿击匈奴者都应得偿所愿,若因权势有所顾忌,那什么事都不做才好。”卫青道。
张骞心底一震,看向卫青的目光增加了自己都不知的内容,那是从心底升起的崇敬。
练武场一边,宫卿缓缓走来。她穿着一身月白色的衣裙,肚子微微隆起,身后跟着两个丫头,她是来找卫青吃饭的。
“这大日头的,你着个人来说一声就行,还自己亲自跑一趟。”卫青嗔怪道。
“坐着也无事,我想着走动一下身上更有力气些,张大人也在,一起吃吧。”宫卿对着张骞笑道。
张骞已习惯了这夫妻俩之间总是流动着的温情,忙道:“这都过午了,时间过得还是真快,家里夫人也等着我回去吃饭。”
“张大人不必见外,依张大人说的法子,去年酿了几罐葡萄酒,还请张大人品鉴品鉴,看看味道对不对。侯爷如今要守孝三年,这酒是不能喝了,若是张大人不嫌弃,可带走些。”宫卿道。
张骞见宫卿如此说了,只得留下来,一顿饭而已,张骞乐呵应下。饭后,又喜滋滋地拎着一坛酒乘车回家。
公孙敖听说了此事后,也赖在卫青家里不走,等着吃饭,饭后同样喜滋滋地抱着一坛酒回家。
到得张次公过来要酒时,几坛子酒已经送完。卫青道:“酒是没了,新出锅的肉饼倒是有,你不介意就拿些回去。”
张次公自恨没有早些过来,肉饼就不要了,他家里也不缺。张次公道:“将军偏心,有了好东西只给他们几个。”
“夫人自家酿的,本是只给我喝的,也没有几坛,要怨也只能怨你这消息不够灵通。”卫青笑道。
“我能否预定一下来年的?”张次公道。
“这我可应不了,夫人来年会不会做,有没有时间做,得看她乐不乐意。”卫青道。
张次公肚里跟长了条小馋虫一样,没吃到就闷闷不乐的。
宫卿看到张次公郁郁而去,道:“看他这个样子,怎么跟没有吃到肉的卫不疑一样,如今是没了葡萄,若是有葡萄,我都想给他现酿一罐。”
“不用理他,许是张骞说得天花乱坠,勾起了他的酒瘾。”卫青道。
宫卿摇头笑了笑,道“今日宫里来人说太后怕是不好了,太后最是喜欢据儿。如今李夫人有孕,若是太后去了,这宫里的变数……”
宫卿没有接着说,看向卫青。卫青倒还是神态自若,脸上表情无太大变化,他想了想道:“太后走得确实不是时候,应是有些个影响,据儿只有三岁,却是皇上第一个,也是唯一的儿子。李夫人虽得皇上宠爱,只要皇后和据儿不犯大错,位置是保得住的。”卫青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