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何不反击？”

两个声音一起响起，宫卿焦急提醒，李敢则惊异卫青不躲不闪硬受了一剑。

“令尊一生都在攻打匈奴，是我尊敬的人。”卫青捂着流血的肩旁上车，不理身后有些目瞪口呆的李敢。

车中，宫卿撕掉自己的裙摆，熟练地将卫青的伤口缠住。

“以后倒是不用愧疚了。本是他立功心切，皇上不让他参战，他非请求要去，还非要做先锋打单于，整得军队跟他李家似的，什么都得随了他的意，不随意就生气愤慨消极怠战，导致迷路。迷路本有错，也影响了攻打单于，本是有罪，责问一下就自杀，自认为自己死了就可以有资格控诉你了。你本也没错，为何就要让这天下人都以为你对他不住，其心可诛！”宫卿忿忿道。

“当初他要做先锋，除了皇上提醒，我也是有些私心，耄耋老人做先锋，显得我大汉无人，长匈奴威风，再者公孙敖新失侯，私心也想给他立功的机会。但也非故意不给他打单于机会，东行绕道也是为了对单于呈围攻之势，不曾想……，你说得也对，若是他们及时赶到，也许不会跑了单于，我当时也是愤怒……。唉，世事难料！”卫青道。

“此事不要告知任何人。”卫青提醒道。

“都这样了，你还护着伤你的人。”宫卿怨道，这李家的人都是鲁莽冒进之人，一个郎中令竟敢在大街上拿剑将大将军刺伤，稍微有些头脑的人也不会做出这事。

“李敢也并非无头脑之人，他是看着这两年皇上是彻底不将我放在眼中，他这个郎中令就以为也能踩我一脚。”卫青苦笑道。

“他是欺人太甚，你还要替他隐瞒。”宫卿怨道。

“一剑而已，买得此后心安。”卫青道。

卫青居家养伤，皇上去甘泉宫春猎，卫青因伤未去。霍去病便问公孙贺道：“舅舅因何未来？”

公孙贺道：“说是受伤了。”

“何时的事？”霍去病道。

“我也不知。”公孙贺道，他只是听卫君孺说了一嘴，说是不甚严重，如今倒是有些疑惑了，若是不甚严重，是断不会不参加春猎。

“如何就受伤了？”霍去病道，他是想不出，又未打仗，又没听说出远门，如何会受伤。

“我也不知。”公孙敖摇头道。

霍去病向身边侍卫低语几句，侍卫走了。

众人都上山猎杀去了，霍去病也牵着马，准备活动活动筋骨。

侍卫突然出现，对霍去病耳语几句。

“当真？”霍去病脸上明显有惊异之色。

“信息无误，街边几家店铺的人都看到了，将军府里人也说大将军受了剑伤。”

刺伤卫青的竟是自己的下属李敢，霍去病心中一股怒火腾然而起。皇上可以打压他舅父，他也可以装着配合。如今，他的一个下属都可以骑在他舅父的头上拉屎，将他霍去病放在何处？

霍去病骑着马，呼啸而去。

横身马上，迎风驻望。蓝天下大雁旋飞，远处芳草萋萋，山林里鹿兔惊窜。霍去病持弓搭箭，视线慢慢移动，树、鹿、人逐个闪过。直到一个人进入视野，那人身材高大，虎背峰腰，端坐马上，手持长弓，伺机而动。霍去病右臂用力后拉，弓箭持满，他松开手，箭挟着他锋利的气势，直指马上人的头颅而去。箭声呼啸，壮年察觉时，只能惊异地看着箭簇射来的方向，身子便已随风坠下高马。

“陛下，臣射杀了郎中令李敢，请陛下治罪。”霍去病跪在地上，低头看着地，背脊挺直，虽是杀了人，却不见半点慌张和悔意。

“你……到底因何事？”皇上吃惊道。

“微臣有罪。”霍去病道。

“郎中令是如何死的？”皇上问。

“微臣射杀的。”霍去病道。

“御史大夫，你说，郎中令是如何死的？”皇上问。

“臣见郎中令射猎中撞鹿倒地。”张汤眼不闭脸不变胡说道。

“郎中令触鹿而亡，令有司多加抚恤。”皇上道。

霍去病跪在地上看着皇上一行人离去，心思一时较为复杂。

很快，皇上便知霍去病因何要杀李敢了。

“李敢当街刺伤卫青？”皇上惊。

“是，郎中令因父亲的事对大将军心存怨恨，在街上将大将军马车拦住，争吵一番后，拿剑刺大将军，大将军没有躲避，生生受了一剑，剑穿胛而过。大将军隐匿未告人，骠骑将军探知后便射杀了郎中令。”张汤道。

“这个李敢……”皇上摇头道，然后对张汤悠悠道：“我是否太纵着他了？”

张汤瞬间便明白皇上是说谁，此时却是不敢出声。骠骑将军，他也惹不起。

卫青伤好，方知霍去病将李敢射杀，而皇上特意庇护。

霍去病府上，一如他的为人，阔朗奢华，前院一座庭院，兰芝桂树长于庭，房内摆放的是匈奴战争的战利品，摆了整整五间房。

霍去病则住在后院的一处院落，旁边是一个硕大的蹴鞠场，再往前则是练马场。卫少儿并没有住在这里，行走半里几乎看不见人影。卫青往前走，就看见霍去病只身穿着天蓝色轻纱锦衣，里面是白色中衣，面若冠玉，芝兰玉树，风流肆意，坐在树荫下饮茶。

“舅父。”霍去病迎了过来。

卫青快步上台阶，两人一起坐在石凳上。有人上了茶水和水果，两人皆没有言语，卫青看着天空自由飞翔的鸟，听着远处不时传来马哼气声。霍去病如今的荣耀没有人不知道，但他受的苦却很少有人知道。这孩子和他一样，是个私生子，是私通生出的，为大家所不齿的存在。他出生时，卫家还住在平阳侯府，一家人都是平阳侯府的奴仆。生活在底层的人，看人面色过活，个中辛酸只有体味过的人才知。等卫家起来，这孩子跟着母亲去了陈家，陈家还有前面妻子留下的孩子，他的日子并不好过。以后的日子，他时常去自己府上，宫卿也喜欢，对他也亲厚。感觉就是转眼间，这孩子就已顶天立地。如今，卫青不得不承认他比自己更适合带兵打仗。他为自己杀了李敢，不管对不对，他都不能不领这份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