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又行驶了两个半时辰,在天要破晓的时候抵达军营。贺之再次用披风将蓁蓁全身连同脸蒙了个严严实实,一路抱着进入自己的帐中,又吩咐人将军医请了进来。
军医先是检查了蓁蓁的伤势,伤口虽深,但血竟然已经止住。为伤口敷上药后,他又为蓁蓁把脉,半响未语,眉头越皱越紧,引得贺之一阵紧张,却又不敢打扰,只得在一旁焦急等着。
“这脉象很是奇怪,在下竟是头一次见。”
贺之赶忙问道:“是有性命之忧吗?”
医管赶忙回道:“将军放心,虽然失血过多,但此人应当提前服用了药物,并没有性命之忧,这会儿伤口的血也止住了,昏迷不醒应当是在身体虚弱时又受了风寒所致。将军需命人生姜煮水,放凉至可沐浴的温度,切忌不要掺凉水,泡上两刻钟,在下再煎上内服的汤药,将养几日便会无碍了。”
贺之稍稍放了心,立刻命人去准备,亲自试了水温,等一切就绪,却犯了难。再怎么说,蓁蓁也是女子,可偏偏军营里全是男人,连个能帮忙的女人都没有。但,保命要紧,他也顾不上许多,只将蓁蓁的外衣脱下,非礼勿视地连人带中衣一起放进了桶中,又取了木勺,避过左肩的伤,将热水缓缓浇到了她的右肩上。
不消一刻,蓁蓁幽幽转醒。刚睁开眼睛时,目光所及只是水雾,适应好一会,她才看清这是个陌生的地方,不像平常人家的屋子,倒更像书中所写的军营。又一勺温热的水浇过她的左肩,她缓缓转头,只见一个全身白衣的男子背对着她,别扭地转着身子,将桶里的水舀起,顺着她的手臂一路向上,小心翼翼地浇在她的肩膀上。
蓁蓁想起了晚上那映在窗户上的发冠,这会儿瞧仔细了,竟然是通体的白玉做的,雅致又好看。蓁蓁突然抓住了又落下的勺子。
贺之猛地回头,四目相对,他立刻又转了回去,慌道:“在下冒犯了,实在因为姑娘染了风寒……”
“小女知道,谢将军相救。”蓁蓁打断了贺之的话,许是不想让他因为这些小事而内疚,而后又道,“小女已大好,烦请公子能否为小女拿一件干衣?”
贺之这才想起来,他的军营里不仅没有女子,连女子用的东西更是没有一件,更不用说衣服。此时清月阁断不能去,离城中开市还有一段时间,总不能让蓁蓁一直泡在水里。思忖过后,他默默起身,走到放置自己衣物的箱笼旁,取出了一套相较新一些衣服,仍然背对着穿过屏风,搭到了衣桁上,立刻又走到了屏风外面。
“姑娘的衣服染了血,先将就一下,一会在下派人去为姑娘置办些新的。”
“谢谢将军。”蓁蓁说完,将伤口周围的血迹洗净,扯过屏风上的帕子,出桶时才发现没有鞋子可穿。她忽地想起昨晚寒风中的马背上那温暖的怀抱,马车里那残留着熏香的气味,原来那会儿不是在做梦,抱着她的也不是爹爹,而是他。蓁蓁看一眼屏风,他的影子被烛火映在屏风上,那花鸟鱼虫仿佛都要活了过来。
贺之的衣服实在过于宽大,蓁蓁只能拎着下摆才可以勉强不被踩到。加上没有鞋子,她只能踮着脚行走。走到贺之面前,蓁蓁行了一个大礼:“谢将军搭救。”
贺之不敢看蓁蓁,低着头虚扶了一下,略显慌乱地指了指另一处屏风的后面,道:“帐子里冷,姑娘莫要再着凉,时辰尚早,还是再休息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