澹州城的天忽然阴了下来,头顶上的乌云沉甸甸的,就像是被打湿了的脏棉花,或者是火候过了的棉花糖,就这样悬在人们的头顶。
但是住在海边的人们早就习惯了这种天气,知道离下雨来风还有很久的时间,所以并没有如何惊慌。
这一年,庆国的皇帝陛下忽然出乎所有人的意料,改元庆历,年号与国名相同,感觉总是有些古怪,京都里的那些文官贵族虽然表面上不敢有任何意见,但在没有人的角落里总会咕哝几句。尤其是那些酸腐文人,如今不论是今文派还是古文派,不论是国立教育院里的老夫子还是喝粥的小说家,都开始在交付监察院第八处审核的文章里,忍不住提起了意见。
改元的后续就是推行新政,但新政似乎毫无新意,只是整治吏治而已,唯一让天下臣民觉得很新妙的是——就在庆历元年,皇宫里忽然传出一道旨意,内廷开始办报纸了。
报纸?没有人那明白是什么玩意儿,直到内廷真正把第一张报纸印出来之后,大家才齐声喔了一声,再没有人把它当回事儿。
因为这报纸是由皇宫独家控制的产物,而且每天的样刊必须经过皇帝陛下的亲自首肯才能付印,所以根本不可能刊登任何会对帝国统治带来麻烦的文章。
那张薄薄的纸上,什么有价值的内容都没有,只是写着各地的风景名胜,前朝人物传记,而占据版面最大的那一面,沿着四周印了些像流云一样的花边,记载着京都里许多官员的私生活,比如军事院主事惨遭家中悍妻毒打,京都守备师师长为何少了一颗门牙,诸如此类。
还有些花边新闻涉及到邻国北齐和东夷城,但庆国的官员们却只注意了自己的这些事情,开始还可以嘻嘻哈哈,后来轮到自己头上,才知道丢脸的滋味,本想找那报纸的麻烦,但怎奈何后台是皇帝,只好怏怏作罢。
这些消息大部分都是范若若给范闲和范二的来信里写的。
范二听后也是砸砸嘴,自己这便宜老妈的后劲儿还挺大。
……
……
“喂,你听说报纸了吗?”范闲看着依旧每天打哈欠的范二。
“听说了啊,怎么了?”
范二答到,这几天丫环,下人们也在讨论这个新奇的玩意儿。
“那你怎么看?”
“坐着看啊。”
范闲:……
忽然,范二从怀里掏出一沓纸来,放在桌上,努努嘴,“喏,报纸。”
“你从哪儿弄来的?”范闲喜出望外。
范二翻了个白眼,“还能哪儿来的,从奶奶房里拿的呗。”
报纸的印数极少,整个儋州巷只有两份,其中一份是专供伯爵别府的。
“你偷的?”
“什么叫偷得,这叫我光明正大拿的,你到底看不看,不看?我可拿走了。”
范二作势就要把报纸揣回怀里。
“别别别,我看我看。”
范闲抢过报纸,匆匆一扫而过后,实在是没有办法控制自己的面部表情,张大了嘴,恨不得把拳头塞进去……这是什么年代?居然都有八卦的报纸……还是奉旨督办!
看着范闲的表情那么难看,范二不由得勾起嘴唇,这才哪儿到哪儿,当你发现老妈把你的后路都断了以后,你就可劲儿哭吧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