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靖王府上的赵升阔没有第一时间去见阔别已久的父亲,而是一头扎进自己的卧房好好地睡了一觉。
这是他三年来睡的第一个囫囵觉,再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的日上三竿了。
赵升阔伸了个懒腰,身上的困乏一下全没了,就连脑袋都清明了许多。
但心情仍未好转,甚至比前一天更为低落。
一切都是因为睡时的那一场梦,赵升阔只能隐隐约约想起自己走在苍天白日下,一直走,无休无止地走,一直走到自己从梦中醒来,心里空落落的,像是丢掉了什么珍贵的东西。
但他一时还想不起来,又或者是从梦开始的时候,他就已经把那个东西丢掉了。
“醒了?”
是久违的声音,赵升阔拉开床帘,阔别已久的父亲早已坐在一旁等他了。
只是今日的父亲和记忆中的稍有不同,不再是平日里的华美长袍,转而穿了一身素衣,看起来和先生身上的那件没什么两样,好在父亲尚未老去,空落落的心稍微又随着室温温暖了起来。
他其实有很多话想说,但又实实在在不知道说什么,更不知道从何说起,想来想去到头来只是回了句醒了,还以为刚睡醒发出了一声沉闷的混沌到连自己都听不懂的浊音。
“醒了就起来吧。”父亲倒一日既往的干脆。
赵升阔刚想抓起床边挂着的那身素白色华服就往身上套,但转念一想,干脆又跳下床也准备去找一套干净的素衣来。
“就穿那件吧。”父亲指了指挂着的那套衣服,“专门让老吴拿来的。”
老吴曾是父亲儿时的贴身仆役,自他赵升阔出生后便成了他的贴身仆役,这靖王府上若是单论资历,老吴敢说第一就没人敢说第二,虽说只是个普通人,但只要是在这靖王城里,没人敢不给他吴老汉一个面子。
是的,没听错,老吴就是这北界罕见的普通人,更为罕见的是,他和符煜一样,不是不想修行,而是没法修行,他甚至都不如符家老二,前者好歹还能感应到世间灵气,老吴压根就是连灵气啥样都不知道。
“罪过,老奴哪能跟符煜公子比。”这是老吴昨天刚说过的。
背匾的赵升阔都还没进府,老吴就颤巍巍地从大老远带着人来迎他了。
“大少爷,您可算回来了。”老吴颤巍巍地抓着赵升阔的肩膀,从肩膀道小臂,眼神也是从上到下好一番打量,“哎呦,您看看,手也糙了,人也黑了。”
“你也老了,吴伯。”赵升阔看着眼前的老翁,心下一酸说道。
谁曾想听到这话的老吴一下就把头埋低了,腊月天里的风给老人吹得颤巍巍的,前两天的积雪还没化,老头脚下的白雪里缀上了两点浅色的黑。
“公子也长大了。”
老吴转过身抹了把脸:“走吧公子,这些年府上变化不小,可跟紧点老奴,别找不着路了。”
赵升阔愣了一下,这才记起自己当初是看不上老吴的,哪怕是他从小把他看到大,他总是会嫌弃这个身上没有半点灵力的仆役,嫌弃他那一双褶皱的布满老茧的手,嫌弃他那一头稀拉拉的白发,更嫌弃他那一笑起来就能看到的豁了的牙。
这大概是第一次叫他吴伯吧。
长大了吗?赵升阔整了整衣服,可这些年明明哪也没去,人都没见上几个,怎么就莫名其妙长大了呢?
他想不明白,只得跟了上去。
靖王府确实是有翻天覆地的变化了。
原先那一层层金碧辉煌的宏伟宫殿全都不见了,留下的只有满地荒芜,扫出的那一道石板路见依稀可见蔫了的草,倒是之前学堂的那两间屋子没动过,但看上去也是荒废了许久。
再往里走才是如今的靖王府,只剩下不到从前的五分之一了。
但该有的好像一个也没少,正殿,书房,卧房,来来往往的杂役奴婢,老吴,还有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