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丽非没理会她,马上和相亲的男生约了晚上七点吃饭。男生几乎秒回,显然也对这相亲满怀着热情。
此刻的石丽非尽量让自己模仿孙舒灵的性格,所以在衣柜挑选了她应该会穿的休闲牛仔外套,和白色长裙,还将头发绑成了半马尾,并画上淡妆,孙舒灵看着她,一瞬想起曾经也会如此细细的打扮自己,然后和她认为比她命还重要的人去吃饭,但同时心里也燃起一丝愤怒,为什么死的人是重情重义的她,而凉薄的人却都好好活着。老天似乎并不公平。
石丽非如约到达相亲的餐厅,只见靠窗的位置一个也穿着休闲装的男人站起来向他挥手,石丽非神情自若的走过去,在落座的时候,一种羞愧感涌上心头,还在想着自己有夫之妇的身份,这么做是不是对不起杨一帆?随之她看了一眼坐在旁边一张空餐桌的孙舒灵,想着自己不过是替她来履行母亲安排的任务,也是为了她才来,这么一想轻松了不少。
经过几句攀谈,石丽非得知男孩叫陆亦倾,二十九岁,大专毕业后就去广东的工厂做和机械相关的工作,五年就存够了在老家买房的首付,于是回到老家做些有关汽车配件的小生意,这次来江海市是想考察几个加盟项目。
石丽非撇了一眼领桌的孙舒灵,以她给自己说过的经历对男生说:“我大学毕业就在这个城市,也认为以后会一直在这呆下去,但事实通常事与愿违。”说完,她带着孙舒灵特有的一种对人生倦怠的神情。
陆亦倾始终保持笑着,时不时露出一排方方正正的牙,看到服务员上了甜点,就将一块儿小蛋糕推到她面前说:“吃点甜的心情就好了。”
而沦为亡魂的孙舒灵在一旁看着石丽非面前的蛋糕,正是她爱的椰蓉慕斯,成为魂魄的她,虽然感觉不到饿,却还保留着人类馋的习性。石丽非则不喜甜食,但还是意思的吃了一口,也觉得男生很有分寸,只帮她舒缓情绪,并没有着急打探她的人生,而且男生始终专注的看着她,让她觉得没有被忽视。
石丽非喝了口茶,并问起陆亦倾此次来江海考察的项目,陆亦倾盯着桌上的蛋糕说:“还不好说,大概是餐饮吧。”
石丽非想着既然是相亲,就问起他对婚姻的理解,陆亦倾认真想了想说:“婚姻让人有家可回,我其实就想过那种大多数人都在过的普通日子。”
孙舒灵在一旁冷哼一声,“还不是想随便找个听话的女人为他传宗接代,他一看就是思想受老一辈观念影响,没有梦想,也不懂生活的情调,只是周而复始麻木的活着,无聊。”
石丽非有一肚子话想骂孙舒灵,她已经让自己的生活一团糟了,还对别人的人生颐指气使看不顺眼,但还是忍住,并盯着陆亦倾淡淡一笑说:“谁都是两只眼睛,两条腿,饿了得吃饭,累得回到一个家中,我们都是人生的大多数。”石丽非拿起筷子吃着菜,心里还是想家,想着等在公司站住脚跟,就有资格和能力继续爱杨一帆和儿子杨子舟。
陆亦倾说起他和孙舒灵的老家多年来的经济发展,能感觉到他很热爱家乡,但孙舒灵却觉得家乡是需要她一生去疗愈的痛,对于陆亦倾所说的那些熟悉的路名,她总能想起几桩不太愉快的事,而石丽非也想着自己的家乡,或许此刻她能理解孙舒灵不想回家的心情,于是对陆亦倾实话实说:“家里人总觉得只要结婚就能幸福,但人和人之间的关系很玄妙,所谓爱,其实也需要一些筹码,我想在这个城市继续飘着,积攒着自己的筹码。”
陆亦倾眼神一滞,随后说:“其实有些事不一定非要用力的抗在肩上,人生有很多种活法。”
“是啊,确实有很多种活法。”石丽非淡淡一笑,“但是,有的人只能走一条路。”她说这话,并非站在孙舒灵角度,而是自己的观点,除了努力奋斗,把钱攥在手里,她再没余路可选,事业和金钱是她去拥有幸福和得到爱的筹码,有钱她才可以把爱情,友情,亲情留在身边,有钱她才会被这个世界善待,有钱她才有选择权,并敢去对一些看不惯的事情发怒,同时有钱能够保护善良。
陆亦倾陷入沉默,但石丽非能从他的神态中感受到不解,也理解他的不解,当饭后在马路上分别时,陆亦倾才叫住她说:“我能再见到你挺开心的,但我觉得你太累了,如果有轻松的路,为什么要选一条难得路呢?”
石丽非镇定的回答道:“因为这条难的路,有它不得不跋涉的理由。”说完离开了。
孙舒灵跟在石丽非身旁,在不远处回头望了陆亦倾一眼,突然想起他刚才话中的“再见到你”他们分明第一次见面。
石丽非对她说:“这个男孩其实挺好的,如果你还活着,可以考虑考虑。”
“你刚才都说了,选难的路,是有不得不跋涉的理由,我也有我的理由。”
石丽非只是又摇头,“我说的是我自己的路,对于你,我结合你如今的生活情况和性格分析,你应该选择一种比较轻松的路,而且这个陆亦倾是个不错的男孩。”
“你还是看不起我?”孙舒灵落寞的看着这个如雾气般迷蒙的世界,依然感到迷茫。
石丽非没有再说话,一路大多数是看着自己的脚尖走路,直到回到家,坐在沙发上,才有些疲惫的说:“明天是我的葬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