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慧琴有些失望地趴在桌子上：“哎，可能是你太出名了，那么多获奖照片放在橱窗里呢。”

她在想，怎么还他钱，她从小到大，从未欠过别人东西，柳墨青低下头，在课桌下悄悄拿出面包，刚才没来得及仔细看，现在才发现柳墨青给她的是一款蓝莓酱面包，柳墨青不太爱吃甜食，但唯独对这款面包情有独钟。

小小的面包糯糯的，里头裹着甜甜的蓝莓果酱，咬下一口，简直美味上天。柳墨青捏了捏小面包，突然就有些馋了。

不过，她想到了一件事情，这人，他是怎么知道她喜欢这个面包的，叫她之后才给的她。

柳墨青一般都会在家吃完早餐，她的母亲生活很规律，一早会为全家做好早餐，都是养生的粥，豆浆。但她也很忙，有时候会到各地演出、开会，父亲的工作性质注定神龙见首不见尾。每当这时候，柳墨青就会自己买点早餐填饱肚子。

蓝莓果酱面包，她的最爱，偶尔还会窃喜，今天妈妈不在家。3元一袋，在这个年代，并不算便宜。

面包被柳墨青和吴慧琴消灭光了，吴慧琴边吃边感慨今天的面包特别好吃，吃得一脸喜悦，又一脸惆怅，柳墨青并没有说什么，她也觉得今天的面包格外好吃。但她想的，可不止这件事情。她不想他两之间只有一层那么浅的关系，柳墨青想了想，想到了个主意。

放学的时候，柳墨青径直走到隔壁班门口，来来往往有不少同学发现了她，一班的人来二班做什么？有些人私下里开始窃窃私语。

柳墨青没去管这些目光，随便叫住一个同学：“染天池在吗？”

那男生愣神片刻，看了她好一会，这才回过身往班里吼了一句：“染老大在不在，有人找。”

过了会，只听里面有人回道：“谁啊，送情书的吗，不用了啊，抽屉里塞不下了。”

回话的应该不是染天池，里头一阵哄闹，门口的男生也跟着笑：“人就在门口了。”男生回头问道，“你找他干嘛？”

柳墨青道：“面包。”

男生一脸莫名其妙，但也照实回话：“不是情书，是送面包的。”

里面先是一阵哄笑，后来突然安静下来，再后来，柳墨青看到一个身影从里面走出来。

染天池单肩背着书包，他很高，身材匀称，短发干净利落，至于脸，就似那美术课上的雕塑，俊美而又分明。对于其他人来说很丑的蓝色校服穿在他身上就似去那秀场的模特，往下就是两条大长腿，一双刷白的板鞋。

刚才在树丛里没看清楚，现在这么一看，倒是出人意料的干净漂亮。

柳墨青自上而下扫了一眼，重新看回他的脸。对方正好跟她的视线对上，似笑非笑，像是把她刚才一瞬间的小动作都看在了眼里。

柳墨青略感尴尬，但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好意思，他不也在打量她么。

“找我？”还是染天池先开了口，“边走边说。”

柳墨青点点头，他们俩杵在教室门口，实在是太惹眼了，围观人数急剧攀升。

他走在前头，她跟在后面，她在想以什么样子的方式与他相交更深一点，直接给他钱？还是什么。

“老大，你不等我啦！”

柳墨青回头，看到“辣条”从后面追了上来，染天池都没转身，抬手挥了挥：“有事，先走了。”

“什么时候重色轻友了，啧啧啧。”

这“辣条”倒也不难看，但这表情实在猥琐，他还冲柳墨青眨眼……柳墨青默不作声朝前走。

柳墨青知道染天池在学校里人气高，可她没想过会那么高，走哪都自带光芒，不管是不是自己学校的，或多或少都喜欢朝他多看两眼，然后在顺带看她一眼，再然后，那眼神仿佛在说“呵呵，这女的谁啊。”

好在柳墨青一向来内心强大，全部无视。

两人谁都没说话，柳墨青一会还要去上马术课，所以等离学校远一点的时候，立刻快步走到跟他并肩的位置，说：“稍等一下，我把钱还你。”

染天池停下脚步，有些迷茫：“什么钱？”

“面包。”

染天池恍然大悟，随即神色一转，漠不关心地勾了勾唇角：“不用了。”

柳墨青已经把准备好的零钱拿出来，递给他：“给。”

3块，正好不用找。

“不用了。”染天池再说了一遍，然后绕过她，继续走。

柳墨青追到他前面，一边倒着走，一边坚持道：“我没理由白拿你的面包，我总得还你。”

染天池垂眼看她，长发披肩，一双很漂亮的的眼睛就这么看着他，眼神清澈坚定。她很执着，目的就是还钱，既然钱不收，那就换另一种方式将钱具象化，反正是一定要给的。不就几块钱么，这女生怎么这么一根筋。

就在两人争执不下的时候，她脚下一崴，一个后仰，眼看就要往后倒去，染天池眼疾手快，迅速拉住她的手腕，朝自己怀里一带，柳墨青的额头“砰”地撞上他的胸口。

“没事吧？”

柳墨青反应很快，连忙推开他，摸了摸鼻子。

刚才那一瞬，她似乎闻到了一股好闻的薰衣草的味道，她出神地想了会，回过神的时候，染天池正盯着她看，忙掩饰性地摇头道：“没事。”

染天池把脱落的书包重新背上，慢声道：“你一定要还我？可我没什么想要的。”

柳墨青想了想，又重新看了看他，她说道：“我等会儿有节马术课，可以带人去，既然你不要钱，那我带你去马术课，带你骑一骑马，如何？”

染天池想了想，点了点头，柳墨青看了看时间，刚刚为了这个事情，耽误了太长的时间，她的马术课快到时间了。她准备跑着去，染天池一脸懵地跟着她慢跑。

“你跑什么呀？马术课前的热身？”

“那倒不是，只是上课快要迟到了。”

“你早说呀。”

他一副你咋不早说，不然我就不给你耽搁了的表情。柳墨青挑了下眉，她很想还嘴，但想想还是决定有这个时间吐槽，还不如继续赶路。

“打辆车吧。”

“这个时间点很难打到。”

他以为她傻吗，这么简单的方法都没想到。

“你这是要跑过去？”

“前面有公交站，原本我是要在校门口坐的。”

这女生轻描淡写一句话，已经把控诉说明白了，我，原本是在校门口坐车的，都是你，非要折腾出那么长时间，害得我不得不跑远点坐车。

染天池跟在她身后，有些不知作何感想，他不是爱找麻烦的人，通常对女生也是拒绝得很果断，但他不想拒绝她的邀请，本能的反应，她说什么就是什么。

柳墨青终于赶到车站，但这时候是晚高峰，等了十分钟，愣是一辆车都没来。这期间，染天池一直站在她边上，也不说话，柳墨青也不知道该从何说起，也就当他不存在。

“老大，你怎么还在这里？”

染天池抬头，只见“辣条”和其他几个兄弟骑着自行车停在他们面前，看到柳墨青时，立即换上一张八卦脸，猥琐劲又上来了。

可还没等他猥琐地发问，就被一股大力拉下了车，染天池跨上自行车，对柳墨青说：“我送你过去，上车。”

柳墨青站着没动，想了想后坐了上去，他的声音传来。

“坐稳了吗？”

“嗯。”

一直没搞明白的“辣条”一脸见鬼：“什么情况？老大，我的车……”

“明天还你，谢了。”

说这话时，染天池脚下一踩，已经飞速离开。

“我靠，我家有4公里路啊，老大！”

染天池骑得很快，也很稳，风将他的校服吹得鼓鼓的，时不时蹭到她的脸颊，痒痒的，她避了几次，避不开，索性随它去了。

这天的太阳落下得特别慢，好让柳墨青把他的背影和沿途的风景记得清清楚楚：初夏晚风，夕阳西下，金色余辉，路灯还未亮起，斑驳树影在她的瞳孔中忽明忽暗，还有少年，和他身上薰衣草的味道，像是一副保存完好的老照片。

他说：“抓紧我，前面下坡。”

柳墨青想了想后，还是决定紧紧扣住后座的钢架，就是不碰他。

他也没再说什么，一直猛踩踏板赶路。神奇的是，她还没来得及指路，他就跟先知一般，该左转的地方左转，该右转的地方右转。

就这认路的程度让柳墨青产生了怀疑，很深的怀疑，他究竟是怎么知道的，难道和她一样，从很久之前，他就开始注意到她了？可她为什么不知道，她的敏锐度没那么低。

“你怎么知道？”她忍不住问道。

他只是欠扁地回了句：“你猜。”

他把她准时送到马场，还留了五分钟让她继续追问：“你怎么知道的？”

“你猜啊。”他一边拿手扇风擦汗，一边拖着音回道。

柳墨青沉默了，难得犹豫了下，不确定地问道：“校报有报道过？”

染天池斜睨着她，凉凉道：“算了，就当报道过吧。哦，对了。”他从包里拿出一袋蓝莓酱面包，这次也不文绉绉地递给她了，直接塞到她手里：“晚饭。”

柳墨青接过，之后她将他带进了马场，跟老师解释说，这是她的朋友，想来观摩会儿，等到老师走后，教了他一些基础性的动作后牵住马，让他上马背去试试。

柳墨青看着他生涩的第一次忍不住笑了起来，这是她第一次看到他如此窘迫的模样，而那好不容易登上马背的少年听到笑声时很恼怒，但一扭头往下看，看到她的笑容时，他的心瞬间被她那笑容填满，他关注她这么久，这是第一次看到她如此真心的笑容，不含任何的杂质。

在夕阳的照拂下，原本只是有些好看的女孩儿，似是渡上了一层光辉，散着神性，那双原本蕴含着一种不可莫名悲悸的眼，此刻弯成了月牙，眸中尽带真诚与柔和，这是他珍藏了许久许久的画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