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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话:苦厄司途(中)

“叮铃——”

一声空灵的回响打破了二者间的沉默。

解千秋在这一瞬感到身心苍老至极,刚想言语些什么,却发现自己的喉咙如被风沙倾灌,难以呼吸。

“陈运荣”停顿了好一会儿,字字铿锵地说道:

“悔或有方,安敢赴之?”

这一句话如悠古钟鸣,带着无数的人生历景,在解千秋的脑海中回荡。

夏虫低鸣,长月莹莹。

“铛——”

待解千秋回过神来,耳边只余下嘈杂的轰鸣,无边的刺痛如狂潮般涌入脑中。

“悔或有方,安敢赴之?”

“铛——”

解千秋的脑中除了这如走马观花般的景象再无一他物,眼前更没有其他,更像是一面铜镜反照着着脑内上演的一切。

身心上的疲惫容不得他有所思考,无边的刺痛又强让他维持清醒,直至脑海中的所有景象再无定型,无边无界只剩得白茫茫一片。

而眉心又有一点亮起,万物转瞬皆明,身负千钧枷锁,人隔百楼十城,草木纹理回环的巧妙,游龙归海破浪地恢弘,千般绚烂的人于天地间和歌起舞,垒坐高台之人抬手间山河明灭更替,此刻皆在他的眼前上演。

“咚咚——”

没有尺度来衡量这方世界的宏伟,没有岁月来见证这方世界的兴衰,解千秋仿佛到达了一个无极无终之境。

只是片刻的迟疑,解千秋便目睹了千百世界的轮替,可视线远端的仿佛没有尽头,轮替还在继续。

“咚咚——”

这一切都显得如此虚无缥缈,唯有疯狂跳动着的心脏和不断鼓动着的太阳穴提醒着他,此间并非梦境。

解千秋意识逐渐弥散,心神恍若一道游烟般即将脱体而出。

“仙古路漫漫,转瞬成败一场空。”

脑中一股轻柔的声音响起,点醒了快要因为窒息撑爆胸肺的解千秋。

这种无与伦比的沉沦感,让其在生死的边缘而不觉。

而清醒后的窒息感更是让惊悚爬满了他的五官。

解千秋涕泪横流,已经变得乌紫的经脉更是撑出了皮肤。

“呃啊啊啊啊啊——”

解千秋虽在狼狈而无力地垂死呻吟着,可其身体却还在诡异的维持着站姿。

“既受天命,既寿永昌。”

长空久传回响,一股随念入微的奇妙如掷流光般点入解千秋的眉心,波浪激荡着泛起点点荧光,他狂乱的思绪如被一双温热的大手托起,抚平再伸张。

此刻的他内外不再有形,心神通达混作一气。

解千秋心中别无它想,只余下一股最纯粹的渴望。

抬眼:

远山璀璨落星河,环楼垂瀑光作帘。

阖眸:

身随心动任逍遥,三界斗转纵光阴。

“呵啊——”

解千秋胸口剧烈地起伏着,身体更像是重归溪水的游鱼般不时抽搐。

四肢百骸传来的割裂感虽是无比清晰,脑内更是有一股驳杂的意识流窜,企图占据他的身体。

但此刻的解千秋眼神不再疲软,一吐一纳间有着源源不断的绵阳之气沁润着他的肺腑,仿佛人世间经历的所有蹉跎和落魄,在此地只是一股浊气,只需呼出即可。

“这......就是生生不息的力量吗?”

解千秋双手握拳,他已然兴奋到了顶点,更是要忍不住的仰天长啸。

“哈哈哈哈!”

一股莫名的力量在驱使着解千秋挺直了脊梁,随后气若鸿钧地吟诗道:

“天上白玉京,一城一楼五十色。”

“独坐琼篁里,万籁齐奏与天鸣。”

“抬手转阴晴,山河明灭往复年。”

“纵一尾天地,皆若空游无所依!”

他不曾读到过这首诗,可诗词出口的那一刻却好似千百遍念念不忘终于得到了回响。

没错!此刻只要他想走,长生路就在脚下!

天下修士穷极一生所追寻的目标,历代绝世英才叩首难踏三步路的死门,抱憾终身的大能墓碑上所镌刻的墓志铭,不再是虚妄!不再是遥不可及!

解千秋自知自己觉无就地登仙的可能,而眼前地一切更像是一位擎天大能登仙时所留下的残像,虽然只一段昙花一现的泡影,他也充满了渴望。

终于,他不再抗拒,索性全盘接受,身体更是不受控制般想要贴近这里的每一寸土地。

“这就是仙庭吗,这他妈就是仙庭吗?啊哈哈哈哈!”

“我成仙了,我终于成仙了!哈哈哈哈哈哈!”

“哪有什么因果肆业,哪有什么长生骗局,我就是仙!我就是与天道同轨同寿的仙!”

解千秋失神般的扶额狂笑,这份狂喜之情没有维系太久。

可......

心中既无登仙后的命定感,肉身所承载的寿元也没有发生改变,反而自己的三魂六魄几度游离而出。

难道这只是道崩身陨前的幻想?

不!不不不!

不会的不会的!

一定是自己还未踏足仙阁,一定是自己还未与天道合鸣!

“对!对一定是这样!”

解千秋的语气充满癫狂,刚想有所动作,却发现自己再难挪动一步。

他不敢置信地神游回观,只见得自己形如枯槁地呆滞在原地,背后更是有着不可描述的血光闪烁。

解千秋屏息内观,骇然发现自己二百零六骨皆被定死,那从其中穿刺而出的红线宛如蚯蚓般蠕动着,一刻不停地抽剥着他的生魂。

他惊觉,他否认,任他再怎么逃避,这就是他所背负的因果肆业的显现!

没有一刻迟疑,哪怕是撕破了血肉,扯断了筋骨,哪怕只有一缕残魂缺魄踏足仙阁,他解千秋也要一试!

“噼啪——”

“呲呲呲——”

“啊啊啊啊——”

皮与肉撕裂,筋与骨断绝,天地俱好颜,唯有他苦痛不绝。

难道这一切都只是他的一厢情愿吗?

他解千秋燃祭的可不只有他这一世的道果,人道,鬼道,修罗道,都换不来一次登足仙道的机会吗!

“啊——“

这一声不再是苦痛的悲鸣,而是因为不甘的怒吼与咆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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