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继翰“嗯”了一声,低头继续搓着脚,一言不发。
李大牛瞧了一眼他的车,不禁笑了出来:“我说兄弟,你这腿功夫都没有练出来居然敢拉大照会,你挣得够租车钱吗?”
说实话,孙继翰确实连租车钱都挣不回来,更别说温饱了,要不是还有张达夫发的另外一份工资,说不定几天前他就饿死了。
孙继翰从特工培训学校出来,雄心壮志,想到黄包车夫这个利用隐藏身份,又可以到处跑动的职业,不是正适合当交通员吗?
他满怀信心签下了租赁合同,还是大照会,因为只有大照会才可以进入法租界、公共租界拉车。
谁知道理想是丰满的,现实是骨感的,就他这细皮嫩肉的读书人,跑不了几趟就累得直不起腰,太阳又大,这一个月下来晒的脸都掉了几层皮。
遇到三个人一起坐车,他连拉都拉不动,顾客骂骂咧咧走了,他还要陪笑脸。
最惨的是有时候挣不够租车钱,还被车行的管事辱骂,他气不过反驳,还被揍了一顿,身上青一块紫一块的。后来学乖了,挣不够只能用自己的钱补上去,不然还会被揍。
他已经后悔加入这个行当了,正想着编造一个合理的解释跟张达夫说,免得他看轻自己。
“你这脚底板上起泡了吧?”李大牛还是很热情地问道。
也许是被李大牛这个陌生人的纯朴感动了,孙继翰终于开口:“老哥,是啊,刚入行,没想到这么辛苦,脚上全打起泡了,一动就疼。”
李大牛帮他把鞋子取了下来,两只脚上鼓起了四五个大水泡,没有了鞋底的阻挡,一个个都圆滚滚的。
“你这样不行,必须要挑破了,今天也不能再拉车了,要不然脚就废了。”
李大牛从旁边店铺借了一根绣花针,又借了其他车夫的火柴点燃炙烤消毒,还不嫌弃地帮他挑破。
“谢谢。”孙继翰都要哭出来了,他娘的,说什么也不干这个了,张达夫要笑话就笑吧。
另一边,吴忻雨的情况要好一些,但也有限。
她在杨树浦的裕丰纱厂工作,这是一家日本人开的工厂,本就是冲着这个原因去的,脑袋一发热就去了。
她并不甘心于只当她的报务员,还想着在这些日本人的地盘能获得其他的情报。
纱厂开工太早了,天还没有亮,呜呜的汽笛声就催人上工。吴忻雨不能住在纱厂,她要发报,三更天就要起床,披星戴月,七点上工,八点收工,没日没夜,她都很久没有看见过太阳了。
工作条件也很恶劣。
车间纺车声震荡,煮茧盆中,热水沸腾,室内空气,较室外空气像是加热到了四十多度,苦不堪言。
这些其实都还能忍受,最受不了的是工厂监工的骚扰,刚开始还只限于言语,现在都开始动手动脚了,反抗过激监工又仗着权利扣工钱,吴忻雨真想将枪带过来崩了他。
老娘要换工作了,再也不干了,吴忻雨发誓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