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瓷片真的薄如蝉翼,碎了也带着美感。宋知荆心里明白,自己这祸闯得有点大了。可她还是固执地不肯看向江鸣野。
“抱歉,梁总,这个多少钱,我摔坏的,我赔。”
她强装着镇定,手心里都是汗,肩膀也忍不住地发抖。
江鸣野静静坐着,不发一言。
“也没多少钱,图个新鲜罢了,怨我怨我。”梁袤北还是笑着。
“我虽没见过什么世面,也知道这只瓷瓶价格不菲,您开个数吧,我不赖。”
“嗨,咱们都是自己人,你跟了我鹤哥……”
“抱歉,梁总,我想您弄错了。我没有跟他,也担不起您一句‘小嫂子’。我们不是自己人,这是我闯的祸,应由我一个人来担。”她直了直脊背,让自己坐得更端正些,看上去更有底气些。
“抱歉宋小姐,是我误会了。”他勾着嘴角,手摩挲着礼盒里的衬布,“既是这样,我也不好推辞了,这只瓷瓶确实造价有些高,但我们也算旧相识,不若就20万吧。”
20万,不知道要跑多少商演才能攒够,够她妈妈大半年的药费了。
这个数字,以前不觉得庞大,现在听来,心都跟着颤。
“好,”她咬了咬牙,不改眼神里的倔强,“20万我还,只是今日不太方便,能否容我先打个欠条。”
多难听的话,早就听过了,多么屈辱的话,也都说过了。这两句,还不至于让她面有赧色。
梁袤北也不恼,反而有点开心,搞这么一出的目的就是让她付不起,把人扣在京兆。
他回头看了一眼江鸣野,以为对方会用眼神夸夸自己,没想到那人还是冷漠地坐着,甚至看上去还很不爽。
20万,江鸣野猜得没错,她连20万都没有了,也不知道这么多年,怎么熬的。
“小北,这个瓷瓶,我来还。”他突然开口。
怎么不按套路出牌,梁袤北五官全是戏,让他别捣乱。
“不用,我自己还。只是不知道可不可以分期。”她很认真,“我现下一年能挤出来几万块,我想三年内是可以还清的。如果不行,两年也可。还我肯定是会还的,您放心。”
瓷瓶价贵,劳碌半生。
江鸣野没体会过缺钱的滋味儿,也不知道宋知荆是怎么心平气和说出来这种话的。但“三年”这个词,让他能稍稍体会苦贫的含义。去年冬天,她在江城没日没夜的工作,半年就病成那个样子,要是再来三年,这小身板估计要赔进去了。
“抱歉宋小姐,”梁袤北倒是会随机应变,“我想我们还没有熟悉到这个份儿上,我是生意人,生意人最在乎时间和金钱,20万分期3年这样的养成游戏,我并没有闲工夫陪您玩,或许,这位江先生很乐意为您买单。”
他一本正经的样子,气场不输江鸣野。
“这张卡里有50万,密码是我生日。这只瓷瓶,我来消费。剩下的,算是请你喝酒。”江鸣野从皮夹子里掏出来一张银行卡,放在了桌子上。
“得嘞,还是哥哥靠谱,”梁袤北见好就收,将卡插进了上衣口袋,“宋小姐,咱们这边已经两清了,没什么事儿,我先颠儿了。”
他走的时候眼神示意了江鸣野,江鸣野却没有他想象中的开心。
婚宴还在继续,只是他们这桌,只剩下江宋两人。
宋知荆依旧挺直着腰板。低头盯着自己的那双高跟鞋。
江鸣野的眼睛从一开始就长在了她身上,她越是不看他,他越是不肯放过她。
“这20万,当我买你个平安。”一双眸子还是盯着她的脸。
“不用,我会还你的,如果你也希望我一次性付清,我会在三天内给你凑齐。”
她僵着脖子,偏执的样子叫人生气。
江鸣野没理会这句,直接跨了过去,拽起了她的手腕,把她往外扯。
他手上没轻重,勒得她手腕子发红,痛感后知后觉地攀了上来。
“你放开我。”这句话似乎拼尽了她所有的骨气。
可这骨气,落进他的耳朵,简直没有重量。
他不听,也不停,直接将人带回了酒店房间。
20万,三年。
这钱当年他送个包都不够。都穷酸成了这样了,还敢谈什么骨气。
“放开!”她又重复了一遍,这次是耗尽了所有的力气。
他缓缓松开了手,两个人就面对面地站着。一个气得脸色沉沉如死灰,一个气得眼泪横流像流浪小猫。
“我原以为宋知荆你是个聪明人。”他先发制人,突然开口责怪,让宋知荆有些错愕,“没想到你现在蠢到这种地步。区区20万,你就要用3年作践自己!”
“什么叫聪明,什么叫蠢?”她恼了,“我就想问问江老板,20万用3年来还有什么问题,我靠自己的双手努力赚钱,又算哪门子作践自己!”
她不能接受江鸣野这样的责怪,她不容许有人这样蹂躏她的自尊心,江鸣野也不可以。身上的汗毛警惕地竖了起来,冷风一吹,起了一身鸡皮疙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