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子刚盯着门板怔怔地站了好一会儿,一种久违地感觉猛然袭来,尽管他已经摆脱这个魔咒很久了,可当魔咒再次临近时仍令他感到浑身颤栗,他能感觉到自己小臂上的汗毛正在成片成片的乍立起来,上一次体会到这种被羞辱的感觉还是在那个叫张杰的人的办公室里。他咬紧了后槽牙,转身下楼准备离开。
站在公交车上,林子刚心里的恨意愈发强烈,他恨自己的岳丈仗着身份地位竟如此眇视他,恨胡杨倩执意要生个孩子,打乱了他的人生计划,他恨胡杨倩,为什么要把两口子之间的事闹得鸡飞狗跳,连带着恨自己的父母,大不了就是离婚,非要赶他来受这样的折辱。一路上越想越恨,下了公交车便冲进家门,将手里的礼品重重摔在桌子上向父母表达着自己心中的怨气,这一摔吓得一旁的林晶和林丽像被拉紧了线的木偶动弹不得,瞪着眼睛看向林母。
“怎么就回来了?”林母意识到不对。
“压根没让我进门!”林子刚愤愤地说。
“都是你们!非要让我去!非要让我去!我说了过一段时间她自己就回来了,不回来就算了!你们非要让我去丢人现眼!”林子刚咆哮着。
林母没有说话,尽管知道这件事确实是自己的儿子犯了大错,可看着林子刚如此受气,她的立场毫无缘由的飘忽到了儿子那边,伸手不打笑脸人,胡家将登门道歉的儿子拒之门外是过分至极。
“过两天接着去!”没等林母开口,林父从里屋走出来说道。他自然听到了外面的大动静,相较于林母,林父仍留存着一些理性,他当然也是站在儿子这边的,他心里也非常明白怎样做才是对儿子、对林家最好的。
“不去了!是胡东林关的门!你们要去就自己去!”林子刚的怨气还未消减。
“不去?不去就滚!”说着,林父抄起角落的扫帚向林子刚扬去。
林晶和林丽见状拔腿跑向自己的房间,将房门紧紧关上。
林子刚还是非常畏惧父亲的权威,即便在胡家受挫,回到自己家也不敢真的抗拒父亲的命令,加之胡杨倩不在的日子里,他逐渐回想起了自己努力争取这桩婚事的初衷——除了标榜自己是个能人之外,也想借此让林家改变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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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了一天后,林子刚再次提了礼品前往胡家,这次他挑了晚饭的时间去,他知道胡东林在每个星期一大概率都会有应酬,回家很晚。
他回顾事情发生后的种种细节,以及父母从胡家回来的反馈,揣测胡杨倩其实并没有决意要离婚,如果真的下定了这个决心,依照她的性格,这个时候二人应该坐在谈判桌上了。这样一想,林子刚做好了磨持久战的准备。
他再次叩响胡家的门,心里还是非常忐忑的,那颤栗的感觉像风中的火苗左右摇曳,炙烤着他脆弱的心脏。
开门的仍然是施毓,这一次施毓的面色平和了许多,是因为此刻不是孩子睡觉的时间,不算叨扰,可看见门外的人后还是阴沉下一半,拧起了眉头。
“妈,我来看看杨倩和孩子,让我进去吧。”林子刚仍然满脸堆着讪笑,抬起了手臂努力地让施毓看见他手上提了东西。
回想起上次他来时胡东林的反应,施毓迟疑了,不知该怎样,如果自己开了这门让胡东林知道,怕是免不了一顿责备。
“妈,让他进来吧。”身后传来胡杨倩的声音。
母女二人正围着餐桌吃饭,婴孩在胡杨倩怀里睁着眼睛手舞足蹈,胡杨倩一边吃饭一边逗她两下,施毓也笑眯眯地看着她们,这番景象在胡家实属难得,有那么一瞬间施毓想定格下这梦寐以求的画面,就让女儿在家里带着孩子长大又有什么不可以!老胡也年纪大了,最难熬的时候也熬过来了,何必让女儿再在外面和别人一起经受波折呢!可叩门声打断了施毓的联想,来者也是她最不想见到的人。
“你先好好吃饭,我来抱一会儿。”林子刚进门后径直走到胡杨倩身边抱起孩子,显得体贴入微。
胡杨倩看着眼前的人犹如脱胎换骨般巨变,木然地将婴孩传给林子刚后问道:“你吃饭了吗?”
“我还没吃,没事你慢慢吃不着急,我先抱着孩子。”林子刚语气温柔地说。
“我也快吃完了,去给你盛一碗。”胡杨倩说罢,去厨房去给林子刚盛了一碗稀饭,又热了两个白馍。
有了这第一次的突破,林子刚保持着每周三次去胡家,直到胡杨倩产假结束回到林家。
对于胡杨倩来说,这件事就像生了孩子宫颈上增生的瘢痕,从外面看不出异样,不疼不痒也不再流血,但只有她知道自己的某个器官上有一道无法消除的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