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穆府。
待谢飌率领三人寻访穆府,刚到门前,穆震中便带同一厮儿浩浩荡荡的迎上来。穆震中闻厮儿通报,说是刑部尚书枉驾过访,已然正衣冠迎出院来,何许生暗暗惊讶大人的妙算。
“尚书大人亲临寒宅,不知有何垂教?”穆震中开腔道。
皇上如今器重谢飌,免去他上朝之责,可谓重中之臣。
故其上任三个月,今日才是他们第一次的会面,穆震中虽然早已对新上任尚书有过不少臆测,但从未料想他如此年轻。
一对眸子乌黑,眉目分明,十分的出采,穿着官服右系金银鱼袋,更显官威。相貌可说是年轻一代中最为出众的,能力亦然。
可惜,为人过于清冷孤僻,不擅交际,若非得皇上重用,尚书这一位他未必坐得稳。
穆震中在观望他时,他亦在观望穆震中。
他与穆震中的交会并不多,一个为持任十年的太子太师,一个为新官上任三个月的刑部尚书。
之前与皇上会面时,恰好碰上下朝时份,远远见到众官。
穆府儿子二死一生的事,他多少亦有耳闻,皇上对穆家亦颇为关顾。
不过时至今日,家里又出了个杀人犯,看来他的太师之位朝不保夕。
谢飌瞇着眼,跟他客套一番:”穆先生贵为太子太师,本官新官上任,理应谒见,还望赐教一二。”
上任三月后才记起穆府?穆震中心中有三分不快,然而也只得笑脸相迎,毕竟彼此都知道上门的缘故。
穆震中只得陪笑道:”不知大人有何垂教?”
若然谢飌明言是来押走穆樗,他可以马上送上;若然谢飌查不到穆府头上,便省下穆樗这一枚棋子,留作日后婚嫁之用也好。但最怕的是查到穆皓的头上......
明面是笑着,暗底下如临大敌。
“本官是来讨茶喝的,穆大人不会介意吧。”话止,未等穆震中有所回应,已径自踏进门。
竟只为讨一杯茶,听到这个出乎意料的答应,穆震中愣了半响,暗骂其厚脸皮,却又不得不招迎他进府品茶。
客室在场的只有穆震中和谢飌等人,并未见古丽莹的踪影。她被命令不准出现在人前,省得露出马脚。一派清静,谁也没有说话,独剩窸窸窣窣的叨茶声。
厮儿先将茶末碾碎过筛,就快入水时,谢飌忽道:”越细越好。”
那厮儿手里的动作陡然停顿下去,茫无头绪的来回看着穆震中和谢飌这两位大人物。
谢飌眼眸含笑望着穆震中道:”少师不介意本官为其指点一二吧。毕竟,喝口好茶是件不容易的事。”
他当然不傻,这位尚书不断的拖延时间,为的是让他自曝其短、露出马脚。穆震中内心苦笑,表面仍镇静不已道:
”不介意。何一,按着大人说的去办。”
几番指点后,谢飌终尝到杯热茶,赞道:”茶色青白,汤花咬盏,馨香四起,好茶好茶......少师不尝一口吗?”
心端要事,即便吃龙肉也难以下咽。穆震中闻言才勉强呷下中一口,只觉喉中苦涩。
穆樗这一棋子掉了也罢,穆震中现在只想尽快了结这事,还他和穆家安宁。
不一会,一直在门外守着崇山进来传话,在谢飌耳边低语了数句,只见他闻言后抬起了眉头,探究的目光朝向穆震中,摆手让崇山退下。
后门并未捉到穆樗。
没想到,穆府竟没打算送走穆樗。
实属意料之外。
要知道寻常的官家一听到自己的儿子犯了杀人罪,定会远送他方,再呈上一份断绝亲子关系的文书,以示再无瓜葛。既保住了儿子的命,亦保全自家人的命。这一招,在他上任前,很多人都在用,前任的睁只眼闭只眼。
但他上任后,就不复存在了。
茶过三轮,寒暄问暖一番,穆震中终于站不住脚,再次开口问:”不知大人今日临至寒舍,所谓何事?”
谢飌含笑把头低下并不言语,呷了两口茶,忽拍脑袋,一脸恍然大悟道:”瞧我这记性......少师,可有听闻岑家次子气绝青楼一事?”
“略有所闻。”穆震中配合道,终于进入正题。
谢飌的神情渐渐严肃起来,压低声音道:”那少师可有听闻犯人出自贵府?”
“若然此事当真,本官绝不轻饶。”穆震中眼睛衔着对面,淡淡道,但茶杯轻轻的裂口出卖了他。
“本官寻遍所有可疑的地方,皆指向府中一人......”
穆震中下意识的答:”是小女穆......吗?”差点说响嘴,竭力使自身面色如常,拿起茶杯侧了半张脸,却掩盖眼里喜悦的神色,所幸他做的功夫银子没有白费掉,凶手不是穆皓就好了。
谢飌眼眉一挑,摸着杯缘,不咸不淡的道:”那少师,你可知窝藏犯人是何等大罪?”
穆震中心头一颤,脸色胆怯,急忙下跪一时舌结解释:
”其实......本官早已听外间的风言风语,但身为父母亲又岂会相信自家的女儿是个......大人今忽探上府,本官便晓得那传言八九不离十。若然此事当真,本官第一个不轻晓!”
“那少师是否在耽误时间,好让你女儿逃掉?”谢飌又悠悠问,呷下茶。
“绝对不是......”穆震中忙道。早知如此,他就该快快将穆樗送去衙门,说不定还能讨个大义灭亲的名号。
之前他不过是在赌,赌穆皓的令牌并不是落于现场,好保着穆府的名声,才让穆樗暂时留在府中,静观其变。
“本官早闻声息,虽不忍亲押樗儿衙门,但本官已将她禁闭在闺中,不容挪离穆府半步。”穆震中好一副大义临然的模样的道,”待一切查清查明,自会亲手交出凶手,以慰在天之灵。”
何许生终于拿出牒文,道:”还请少师指路。”
穆震中艰难的在地上站起,虽有两厮儿搀扶在侧,但刚才那一跪可是用了他十足的力,只怕那瘀青今夜便显见。
这天杀的小子竟无视他,直径的走到门外,待他起来又威胁他,又问他是否在耽误时间好让他女儿逃掉。只当了数个月的尚书,竟耽起官威来。虽说他现任少师之职,官低于其,但昔日太师之名,许多年轻官僚都对他恭敬有加。
如今竟要向一个青头小子下跪,实在难忍。
在穆震中一路的暗骂中,他们已经来到穆樗的闺房门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