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谢飌不知她心里的打算,但仍配合回道,”在场的物证均在现场搜索回来。”内心兴致勃勃,但从五官来看,仍是淡淡的。这是他的毛病,纵然内心有什么想法,外表看不出个究竟。
“重点的不是物证,而是现场环境。”穆樗道。
“愿闻其详。”
“现场是否一片混乱?有打斗的痕迹?”这两句虽是问题,但她问得言之凿凿,看来她早已知道答案。穆樗见得那天穆皓那夜回来之时,神色慌慌张张,衣衫不整,面额都有瘀青,本应系着的玉佩也消失不见。
她猜想,在岑二公子死之前,他与穆皓曾打斗过。
“确实。”谢飌答道。
“小女欲多问一个问题。”
“准。”
“大人是如何怎么判别小女有心杀之而非无心之失?”
“如坊间所言,岑公子到青楼寻欢,你素来痛恨食色之人,便因爱成仇,对岑公子痛下杀手。”
谢飌把他一路上听来的事直白道来。
谢飌看着外头黑压压的人头,人越来越多了。也是,谁敢在汴凉杀人。这一个新鲜事引来无所事事、好事的人。人越多,声浪也越大。
耳边喋喋不休的声线,他开始感到不耐烦:”这番话有没有错呢?穆樗。”
倏地——
穆樗毅然将衣袖拉开,手臂上一处黑一处青,还有大大小小的伤痕。
堂下看审的百姓一瞬间议论沸腾,一个娇滴滴的女儿家,衣袖下竟藏着不堪入目的伤痕。
谢飌瞳孔一震,目光灼灼盯着她手臂上的伤。事已至今,他已经知晓她所作的戏码。
原来如此......
他并没有阻止她的言论行为,反倒有点期待。
没想到,审了三宗锁碎无聊事后,竟遇上这有趣的案件。
“上面的都是岑家二公子所为!”穆樗这句话惹得堂下看审的百姓又一阵哗然,一个个都睁大眼睛望着她手臂的伤,议论纷纷。
一句话欲言又止,挑起所有人好事的心态,引颈以看清她手上的伤势,开始分析她的言下之意。
“肃静——”谢飌连连敲响惊堂木,待鸦雀无声后,才对着旁侧的人命令说,”崇山,去寻最好的大夫来。”
他本以为他这番话会让她荒张起来,但没想到她竟不为所动,眼眶开始泛着可怜兮兮的泪珠。
要不是初见之前被她取下二局之胜、对他人的诅骂漫不经心视若无睹,他定会相信眼前的她只是个软弱胆小的闺阁女子。
可惜她不是。
看来,这场审判很漫长。
不消一会,崇山已带回一个一脸惊恐的大夫。
“大夫,本官今请你回来,希望你能为穆家小姐穆樗看诊。看一看她手臂的伤。”谢飌解释道。
郑大夫这才忽见公堂中央有一姑娘跪着,他便急急手脚并用的走到穆樗脸前。
谢飌见穆樗大大方方把伤口给大夫看,便知她满怀信心,不怕被大夫看出端倪。
不出所料,大夫恭敬向谢飌禀道:”穆小姐上右臂的瘀伤在上月尾落成的,因被人拉扯殴打所致。”上月尾正是岑家公子被杀的时候。
时间刚好对得上。
堂外又一阵哗然,穆樗所言不虚,真的是岑子珀所为。
谢飌虽表面咨嗟不已的敲了敲惊堂木,但嘴角不禁揶揄微微的翘着。她如何得知后事的发展,又及时佯装这些伤势......不管如何,可证明这些伤势是假的证据已没有,接下来就看她如何扭转局面。
“小女对他心生倾慕......可岑公子他竟约小女相会于金钱巷的酒馆,女子到那才知是燕馆歌楼之地,小女心生气愤,便欲与岑公子讨回公道。谁知......”
穆樗说着说着嗓子便哽了起来,淌眼落泪,双手筒在袖子里,活像一副受委屈的大家闺秀,眼圈子红通通,但又下定决心似的接着说下去:
”谁知......岑公子他横蛮不讲理,但辱小女声誉在先......还拉小女......到......那种地方。”
“说清楚点,是哪一种地方?”谢飌呷了一口茶问。
“金翠庭。”穆樗一脸怕兮兮答道。
后头又开始起了嘁嘁喳喳的说话,金翠庭这名虽听宛如清雅之居,但实际是罗绮飘香、琴瑟氤氲的地方。
在场都不知有多少人去过那去寻欢、去找内人。岑公子虽已死去,但他竟唤一个对他倾心的闺阁女子去那种地方,也不得不对他侧目起来,也开始臆测他的为人。
岑公子虽身出名贵之后,但府第坐落郑州,不过是个外省之人,对他的认识亦少之又少,又卒于青楼之地,怕是好也不会好到那里去。
不过穆家庶女,他们最为认识不过——温文婉雅,不争不抢,是一个安分守己的女子。她父亲亦是前太子太师,既然能教授太子,对自家女儿的敎养自是不能落下。
穆樗那又痛又怕的啜泣模样,却又坚强的站在公堂中央,一字一句向尚书大人诉说自己的委屈,着实叫人心生怜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