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是自我放弃,快点吃便不要想了。”丁一恩道。
正说着,两个狱卒走进来向她们叫喊着该干活了,门开了,大家都一个接一地排队。穆樗特意挑在赵可弟的后头站着等,但赵可弟始终没有反应,好像没注意她,昨日还对她冷嘲热讽的人变了个人似的。
“跟上!”后面的丁一恩推着正发怔的穆樗,她抬头才发现前头的队伍已经走了两个身影,幸好狱卒还没发现。
穆樗摇了摇头,自己不该太在意赵可弟的事,毕竟谢飌交代她的事还没有进展。
棋盘中,攻其薄弱之处,六人之中,心性要数最为软弱的是李旨台。
前几天,穆樗已经跟谢飌说了第一个计划,向他要了一样东西。
穆樗把目光瞄向她第一个目标——李旨台。他脸上向来带着笑,眉眼都挤在一起,像个八字。上唇突尖,嘴里边像是含着东西般,像个人形青蛙。就在穆樗望向他时,李旨台像是感应到似的,和她对上眼。
穆樗也不避嫌,露出自己认为最亲切的笑容。今日,有位不曾见过面的狱吏便已经把东西交到她手里。穆樗握一握这不大不小的盒子,就像命掌握在她手里,能不能把握就全靠她自己。
只有成功了,谢飌才会认可她的能耐,帮她出狱的事才有办法相议。
李旨台瞧见了,心里得意得很,和旁边的人打着眼色,又故意鼓起胸膛,尽展自己的威气气派。
不过穆樗已经受不了,手背的毛发都竖起来,脸上的假笑也笑得僵。她干脆走到丁一恩旁边,和她说说话,避开他的视线。
……
今天穆樗如常地来到灶房,但环观四周,仍然不见汪灶娘。穆樗心里忐忑得很,希望汪灶娘只是出狱了。
汪灶娘不在,便论到赵可弟作为主力,由她去发配人手。赵可弟给她安排了烧水的活,虽是热了点,但意料之外并没有为难穆樗。
穆樗凝望着她的脸,她越是平静,穆樗越觉得昨夜发生不得了的事。
“怎么了?不满意?”赵可弟道。
“没有。”
“没有的话便干活。”赵可弟说完便走了去处理剁菜的事。
虽然心生疑虑,只要她注意点也不用怕她背后的小动作。
穆樗便重新把目光放到柴火中。她将昨日的灰烬全数推出来,用布袋收好。本打算将其置在门边,但力不够,推了半响才挪动了半米。
穆樗喘了口气,这时莫姑初注意到她,主动走过来,道:”我来帮你吧。”
有了她的助力,说不上轻松,但也顺顺利利放好了袋子。
“先擦擦吧。”莫姑初拿出手帕给她,指着她的手,”你的手脏了。”
穆樗才发现自己双手沾了不少灰,又黑又脏。刚才还往用手额上擦汗,想必她现在的样子定然有点狼狈。
穆樗接过来,讪讪笑道:”谢谢你。”
她发觉莫姑初这份人虽然少话,但是挺热心肠,也满细心。有时穆樗把火烧得很要熄灭时,她都会过来帮自己处理。
“你得把柴劈得更细,这样才好烧一点。”莫姑初一边砍着柴木一边说道。
火光把她凹凹凸凸的头顶映得炽红,她的两颊也凹进去,熟悉地把柴木砍碎,一一地投进去。火光红红,她整个人都被浴在异样的光彩中,格格不入。
她一介尼僧怎会沦为阶下囚?
穆樗突然问:”你为什么也进了牢狱?”问完便后悔了,刚才的话就像揭人疮疤似的,她忙说:”不说也没关系的……”
话音未落,莫姑初抬头笑道:”自作孽吧。”
说完,她若无其事地向穆樗问:”那你呢?”
“杀人。”虽然人不是她杀的,而是她的弟弟。
“只要你诚心认罪,佛祖便原谅你的。”说话亦是尼僧的口气。
我不会得到祂的原谅的,穆樗心里想,原谅一个无罪之人也过份好笑。穆樗笑道多谢莫姑初替她烧火的好意,并没有回应她。
“其实你昨日也杀了一个,背负着两条人命。”莫姑初突然静静的说了一句,眼神淡淡的,并没有责怪她的意思,”只要你诚心认罪,佛祖便原谅你的。”
一瞬间穆樗便明白她说的人是谁。其实她也心知肚明,只是不愿去想。
汪灶娘真的死了。
穆樗的眼眸闪了闪,心里有说不出的情绪:”要是我不认呢?”
承认了又如何,得到佛袓的原谅又如何?得道升天吗?更何况,穆樗不认为自己做错了。汪灶娘既想陷害她,就得有被人陷害的心理准备。她只不过保自己安全,又何罪之有?杀汪灶娘的分明是陈念那帮狱卒,杀人的罪为何又落到自己身上?
莫姑初并不回应。
火洪洪地烧着,一人烧着柴火,一人熬着粥,说不上有默契,温度如此炽热,两人只是不说话。
“穆樗,你去给狱长送酒!”门口突然来了个狱卒,对穆樗喊话道,”酒就在那里的橱柜里,记得先热一热才拿过来。”
这记话打破了两人的沉默,莫姑初的眉心皱起,喃喃道:”平日都是由汪灶娘去办……如今她不在,也应是由赵可弟去……”
穆樗看向赵可弟那边,道:”就算我不认罪,总有人按着我的头去叩罪。”
她很快便拎着热好的温酒,然后一声不言语,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