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如此,穆樗就屈就到禁闭室暂囚数天,直至病情好转。”谢飌凝望着她的伤口,原来她大费周章便是为了去禁闭室。
那里到底有什么吸引到她?竟让她愿意自损八百也要到哪里去?
穆樗虚弱地微笑道:
“不屈就。”
※※※
此行,她必要找到另外半块玉佩。
话说回来,她终于如愿以常来到位于中央的禁闭室。
她之前探过口风,这禁闭室又名病房,供有病的人暂住,以免传染其他囚犯。
先前便是有一带病囚犯没有转换,囚室位置有限,空气局促闷热,不到三日,整个囚室上百人,至少有五十多人感染了,一半死的死,一半咳的咳。
每天光是病死的犯人平均下来就有七八个。
有些轻囚有的是少爷、有的是商人,当时家属来衙门争闹,为无辜感染而死的人声讨。
事情闹得大,上上任刑部尚书才被换下来,又加置了禁闭室,供染病的人住,以隔绝远离人群。
禁闭室明显比其他狱房更为松懈,因为这是给病人或重症的人暂住。他们都已病得无力翻动身子,又何需对他们戒严?
这里有扇如画框大小的窗,横有数枝铁柱,为空气流通所设。
他们一离开,原先倦乏得动弹不得的穆樗,马上跃起身来,她侧身贴靠着门,听到谢飌和狱卒的脚步声渐渐远。
她遂即摸索着墙壁,上上下下,左左右右。一进来,她已上下扫视过,边边角角都没有异样,就是说玉佩藏在墙里。
既然当年那个女人能把玉佩藏在里边,就说明这里的墙壁跟外头的不一样,不是沙石。
她曾傍敲侧击,谢飌亦顾左右而言他,更加说明这里的墙壁与别不同。穆樗想过不如藉这次机会,直接掘一个洞出去,但谢飌曾经说过狱牢四边都有狱吏守着。倘若尝试掘一个洞出去,不说动静有多大,外面数十只眼睛都盯得紧紧的。
换言之,可能大门的人手才是最为稀少,只要她算准了时间,说不定可以直接通过大门离开。
所以她还是专心找到玉佩,把大门的钥匙要到手。
她现在正在找最为松软的墙面。
穆樗摸到一处,猛然停下了手,重复地用手指骨敲击墙身。这里的声音与其他的分明虽不大,但她听出略为清脆和有一点回音,里是是中空的!
这里是由砖塔建而成的,是后加在牢狱的后南方。因为狱中一旦有传染病,死伤必然惨重,连带上狱吏、官兵,所以为了避免这种情况发生,便立了这所禁闭室,以免人传人。他们相信用砖砌的,能隔绝所有气流,以免那些病气传出来。
没想到半刻钟便找到,实属意料之外。她难掩脸上的欣喜,转头看到门边探了探头。这栋门与栅栏极不相似,更像城门般厚重,以实木造成,一个小洞高驻在她头上。
她掂高脚,余光处没有见到人影。可能她身上莫名的传染病太吓人了,才致于没人敢靠近。
确认空无一人后,穆樗便急怱怱地想掏出藏在背后的发簪。
穆樗心头一颤——
背后竟完全空无一物——
发簪不见了!
糟了,刚才应该是走得太急,把簪子留在狱房里头。
她懊恼得跺脚,怎么会在这关节位跌链子呢?
如今她手中并无工具,要如何开挖?
一旦手上的伤被查出只是敏感,她就撤离禁闭室。精明如他,不出三天便可能找出真相,送她重回自己牢房。
功亏一篑。
但她还有什么呢?穆樗扫视地上一遍,偏偏地上没有任何杂物,连小碎石也没有。
这时候,穆樗看着自己的双手。
早已被破石磨损厉害,手心的皮肉翻出来,新生的皮还很薄,仍能看见皮下的血液。
一双还能活动的手。
不过连日的重活已训练了她的力度,如今的她已不再是活在深闺的娇弱女子——她可是”杀了一个壮汉”的女囚犯。
她咽了口唾沬,把心一横,指甲对准缝隙,然后闭上双眼,狠狠地插进去。
“呲——”
穆樗死命地咬着下唇,不容许自己发出一点声音。
额上大汗淋漓,青筋尽现。
她痛得浑身颤抖,缓缓地把手抽出,颤抖不已。
十指痛归心。
不能喊出声、不能喊出声……她极力地告诉自己,再多的苦楚和痛痒都是这样捱过来,绝不喊出声。
穆樗再次睁开双眼,大口地喘着粗气,却依然难以阻止浑身的颤抖。
墙壁仍旧分文不动,而她的食指指甲已翻脱,猩红的血色斑斑点点,黏着砖块的石灰也被她弄落了一点点。
她哈着气,仍旧不敢有太多的动静。
不容有他,穆樗只喘吁了一会,习惯了疼痛便马上又重复刚才的动作。
血越流越多,不过她倒是不理会,反而每一下,都用更大的力,像极雷动作响的音,好像越用力,就越不疼。
她发白的嘴里来回念叨着:”只差一点点……一点点而已……一点点而已”
终于,一个小破口出现了。
看着流沙逐点逐点流出,沙沙作响。
穆樗露出满意的笑容,依这个速度,今晚便流出一个杯子的容量。
她疲惫地倚靠着墙,喝下一小口凉水,沾湿唇瓣便搁下。
然后她撕开裙襬的一小撮布,沾水轻柔地擦拭。但不论动作有多轻,每一下都是钻心的痛。
擦完的布条成了血色,她扔到一角。她又从裙摆撕出更大的布条,下身瞬间凉飕飕的。
她小心翼翼的包裹满是鳞伤的手指,紧咬着下唇瓣,忍着剧痛地包扎伤口。她可不想以双手作为代价地离开。
完成之后已经满头大汗,汗流浃背,她眼睛一眨一眨地看着四面墙,仔细算算日子。
今夜应是初月如钩,原来已到初一。
距离流放的时间只剩下不到三十天。
她真的能逃出去吗?
能的??
一定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