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樗并没有说话,只用口型示意着——
女、
真、
人。
两选一,果真让她猜中了。
三个无声的字的足以叫戎芝兰松开了手指,但手依然停在穆樗的脖子上,也引起她的笑声,笑道:”果然人总会有后着。是不是你一死,我的身份就会有人告诉谢飌呢?”
两人相视甚久,直到门口传来狱吏踏进来的脚步声,戎芝兰才松手,坐回自己的位置,彷佛刚才的一切都没有发生一般。
穆樗轻轻抚上脖子,刚才戎芝兰一直都没有用力,更多的想威胁她而已。
“若你不想身份暴露,那你就得收手。”她說。
“往后纵然再有别人发现你的来历,也不必狠下杀手,因为不论暴露与否,你都得死。一位清官进了赌场,还有人信他不贪不婪吗?其实从你进来的那一刻,你已然成弃将,不管你有没有透露情报。”穆樗压低喉咙,正眼看着她,两人毫不退让,”只要你活着回去,你已成不忠之人,留不得。”
“我可不晓得一个深闺女子懂此大道理。”戎芝兰靠在墙上,狭长的双眼瞇瞇地衔着她,意味深长。
穆樗这个人瘦削得差点让她有种错觉,一种她本是深闺少女的错觉,但这是错觉。入狱以来,她自己除了谋划出逃的路,还一边观察所有人,把所有人的脸、身形、性格都记清楚,这是她的职业习惯。
有些人表里暗里都一样,有些截然相反,但让她最为惊喜的是同囚的穆樗——陆洋星被她弄死了、李旨台被她弄走了。
而且谢飌不会无缘无故的把她安排与穆樗同一牢室,对她必然亦有所图谋。所以她一直保持沉默,与穆樗保持距离。与聪明人交涉从不是件明智的事。
但最后还是让她发现自己女真族的身份,却偏偏杀不了她。
但是戎芝兰生来就先学会一样东西——策反。
穆樗这个人,她必得要把握在手。
“阅过数本书却悟不出道理,才是奇耻大辱吧。”穆樗道。
“你确实很聪明。但聪明的人从来都知道什么事该碰,什么事不该碰。对吗,聪明人?”戎芝兰反问道。
“但你不也碰了不该碰的东西吗?”
“你说这个吗?”戎芝兰拿出发簪,挑衅地看着她,尖锐的那边对着穆樗。
果然在她手里!当初不是自己大意遗失发簪,而是被她顺走了。
“还给我。”穆樗直截道。
而她看着她的目光,分明是看傻子的目光。她耸耸肩,似乎不以为已。
戎芝兰靠近她的耳边,轻轻道:”没了它,你就逃不了吗?”
穆樗的心里突地响起鸣钟,她怎么也知道?
“这本是属于我的,取回它乃是天经地义之事。”穆樗正眼望着她,”至于发簪的用途便是系发之用,还有别的吗?”
“一个女囚犯竟可戴属尖锐之物的发簪进牢,这就表明谢飌允许你的行动。”这不再是问句,而是确凿得很。
“这不是你该问的事。还我。”穆樗言正词严道。
“还你可以。”戎芝兰道,”但你必须答应我一个条件。”
“逃狱的事,你自己想办法。我绝不会将一个奸细放生。”穆樗马上拒绝。
一个国,可以因一个小人物要覆亡,百姓亦就此陷入水深火热中。
“哦?原来你是一个如此深明大义、忠君爱国的人?”戎芝兰笑着道,”真看不出。”
她又将发簪收起:”看来有些人不想要回自己的东西。”
穆樗看着戎芝兰,从不知她的话竟如此之多。她怎么会觉得自己能带她离开?一个人逃狱已经足够困难了,再加上一人,难上加难。
戎芝兰亦回望着穆樗,眼神不甘示弱。她以为自己真的想找她帮忙吗?
自从进了这所牢狱开始,所有传讯的法子都不管用,她从太子那探到的消息,完全散不出去。
塞在敖子的肚里的纸条,尸体都被送回她眼前,宛如挑衅她般;从碎石场偷来的石头,刻上符号,从窗口扔出来,但到夜里又被扔了进来,上面的符号全被磨平;连最难的找得到的蜂翼纹身,都被谢飌他们拦劫了下来。
不过,他有张良计,她有过墙梯——他们之前所拦截的情报都是假的。
她本想把他们的底蕴探过一遍,但没想到宋国的太子傻,他的属下却有几分斤两,把所有假情报给截住了。
现在的她不得不求助于穆樗,一个异常坚强的女人。
她与谢飌的关系在外人眼中似乎是情人的关系,但每次穆樗回来,脸上并没有完事后的潮红。于是无所事事的她一直观察着他俩,直到那个好色的李旨台被赶走时、李旨台被杀时,她终于明白了——谢飌是在借穆樗之手肃清牢狱。
戎芝兰当然不会以为穆樗如此大方地帮谢飌,里头定有交易。而对一个即将被流放的女人,最好的条件......
便是自由。
自由,一个多么诱人的条件。
“你要什么?”穆樗警惕地问。她从不否认戎芝兰的聪慧,要不然就不会将太子的心拿捏得死死。
“我要的很简单。当然——”戎芝兰绽开了入狱后的第一个笑,笑得很美艳,一个蛇蝎美人的笑,却让穆樗生得恐惧来,”我会先给你一份见面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