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弃的公事房很是破落,墙角屋檐许久没有人打扫,遍积灰尘蛛网,残破的窗棂上蒙着厚厚的黑布,屋内只靠着一盏油灯,照亮不堪三尺的范围。
灯火幽幽,犹如幽冥中的那点点鬼火。
富安坐在凳子上,愣愣地望着豆大的火苗,里面太静了,静的只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他不知道外面现在是天亮还是日沉,也不知道那炷香烧到了哪里。
他的脑中乱得很。
“怎么办?”
府里会来救自己吗?不会,这里是大理寺,从没有敢在这里抢人。
“要不要招供?”
这时,管家的话在他脑海中闪了一下,“你如果敢乱说,我就打死你们。”
“不能说,不能说,管家那话虽然只是吓唬人,但真说了,自己也绝对讨不了好去。”
他在心里不停地劝慰着自己,却没来由的想起了爹娘,村口那棵歪脖子柳树,西京城中王婶家的烧麦、白切羊肉,众安里那扇门里的大屁股女人。
死人真的好重。
富安晃了晃脑袋,想把那晚的情景从脑中驱逐出去,但那女子圆睁的双眼却一直挥之不去。
脑中又幻化出一个山谷,无数人在里面叮叮当当的敲着石头,其中一个正被都头拿鞭子狠狠抽着,仔细一看,不是自己还能是谁?
十年苦役,就算不死,人也是废了,里面还有人喜走旱道,自己这么嫩肉的,想到这儿,他竟然有点小激动起来。
“我不说,陆谦会说吗?”
富安对自己没信心,对另一個屋子里的陆谦更没有信心。
平时干活,他就喜欢偷奸耍滑,每次赌钱他也要出点手段。
这次也是这厮撺掇着自己跟公子去留县的,要不是他,自己怎么会摊上这般祸事。
搬尸的时候,不是公子发了话,这厮就一直在边上看着自己搬而没有搭手的意思。
“要不,我招了?”
这时,门口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还掺杂着纸张晃动的声音,来的方向正是陆谦的房间。
直娘贼,你果然先招了,那就谁都别想好。
富安面目狰狞,心中发了狠,扑到门口,嘭嘭的敲着:“大人,我招,我招。”
同样的情景,同时发生在陆谦的房间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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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申时二刻喊我入房,那时高慧娘已死,魏其长让我二人趁夜将尸身丢弃到街上~”
祝明华不可思议的看着眼前的供词,又抢过方文龙手中的那张,快速的看了烟,啪的拍在桌上,喊道:“大理寺竟敢串供!”
周来冷笑一声,现在证词凿凿,还容你在我大理寺如此放肆,同样也毫不示弱的重重拍在桌上,怒道:
“祝明华,你看清楚了,这是我大理寺的大堂,不是你刑部大堂,要耍威风回去耍,这人是魏府的,我们如何串供?我现在就跟你去陛下面前分说清楚!走!”
方文龙看着祝明华有点扭曲的脸,心中大笑,拉住周来的手劝慰道:
“周大人,我听说人气急攻心,有时会发癫症,你就别和祝大人一般见识了。”
转过头来,方文龙戏谑的对祝明华说道:“祝大人,这就是你的不是了,这人从魏府提来到招认,一个时辰不到,哪来串供的时间。
你身为刑部尚书怎能说出如此幼童之言,断案要秉持公心啊,你这般,怪不得刑部被人时时被人诟病不公啊。”
祝明华听了这番夹枪带棒的话,一口血好歹没喷出来,他是做梦也没想到为什么富安二人这么顺畅的就招供了呢?而且两人说的一模一样,这怎么可能?
莫非这王翀摆了迷魂阵?
想到这儿,他指着堂下的王翀喝道:“你会妖法,蛊惑人心!”
王翀给了他一个白眼,话都懒得和他说一句,而是朝着周来拱手道:“周大人,这证词我可审出来了。”
“我不信,这肯定是假的!”
“祝大人,注意体统!”
贾成冷冷的看了祝明华一眼,这一眼把祝明华给看醒了。
他知道,自己今天在堂上的一言一行,都会被陛下知道,这案子要是翻过来了,一切好说。但现在这案子肯定翻不过来了,自己再这么杠下去,落到陛下耳里,岂不是~想到这儿,他赶紧朝贾成拱手道:
“谢贾大伴提醒。”
案子审到这里,就可以结了,由周来主笔,将重审过程证人口供判词写成奏折,由贾成带着向陛下去禀告。
王翀过完堂就回了家,赵童儿也跟着去了。
转到后堂,方文龙感慨道:“我到现在都没想明白,这王大人到底是使了什么手段,能让此二人争相招供,匪夷所思,匪夷所思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