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救了。
虽然,他能理解。
这是桥生与今辞重逢的第一个除夕。
没有幻觉里的那个人,没有噩梦缠身。
桥生想,哪怕就算做了噩梦,今辞在,也足以让他生出更多的勇气与欢喜。
两人没有看春晚,早早吃上一顿年夜饭,洗漱完毕后就一块儿窝在卧室被子里。
没有热热闹闹,再平凡不过的时刻也因为爱人的在侧,而变得甜蜜。
桥生身上大小伤痕不少,除了靠近心脏纹身处的皮肤完好以外,有些地方的皮肤都称不上无暇。好在有的浅,不仔细看便看不出,稍微深点的,旁人见了只会不自觉地去联想到当时情况下,桥生得有多痛。
李澜带来的东西里,最为重要的一样就是:淡祛疤痕的药膏。
将人捞在怀里,今辞指尖沾了点乳白微凉的药膏,将药膏细细打圈儿涂抹在小孩那些伤痕上,神情专注而认真,生怕弄疼了对方。
可是,怎么会疼呢,它们早已经结痂脱落,甚至因为桥生软白的皮肤,而显现出凌虐破碎的美。
小孩安安静静地任由自己先生在自己身上轻柔涂抹,两人谁也没有说话,像是去切实感受流逝着地每一秒的真实。
即使,他们从重逢到现在,便再也没有分开。
灯光更是纵容了此刻的安静,桥生感觉有些昏昏欲睡,下意识地去蹭今辞的颈窝,呼吸间都是男人身上独独对他纯粹且温柔的冷木香,混着一丝极淡又不可或缺的甜味。
那甜味,与他身上的味道一样。
如此,就像他与今辞,从来都是密不可分,亲昵无间。
“我,好开心。”
说话间,由于桥生小脸蹭在今辞颈窝,致使他的声音更软了些,带着撒娇的意味。
在今辞面前的桥生,又或者属于今辞的桥生,总归与对旁人不同。
更柔软,可爱的柔软,满心满眼都是他的今先生。
自然,今辞也能感知到,且特别戳中他的心窝,受用万分。
“开心什么?”今辞放开桥生,用放置在一旁桌上的小盆温水,洗净手上残留的药膏。
他擦拭掉指腹剩下的多余水分,才摆正身子,转头整理桥生的睡衣,他拨弄了下粉白柔软的兔耳朵。
心里小做了一番评价:没有桥桥软。
“开心,今年、明年...”桥生沉默了一两秒,继续道:“或许此后的岁岁年年都有辞哥。”
“没有或许,今年、明年以及此后的岁岁年年,辞哥都在。”
桥生潜意识的不安,当然不是一朝一夕能克服的。
思及至此,今辞倒是想到心理治疗师Gwendolyn的回信。
点开回信的时候,是午后,那会儿桥生正在睡觉。
Gwendolyn:今先生,根据您的表述,您爱人的情况却有好转。但仅仅是这些表现并不能强有力地说明此后会逐渐恢复、彻底摆脱那些伤害所造成的严重影响。当然,请原谅我这样直白的话。对于他所恐惧的、或是能刺激到他的任何人与事,在他的潜意识里仍旧存在。我建议您需要联系一下治疗您爱人的主治医师,做进一步全方位的了解。
Gwendolyn:另外,镜子、温度以及他身上的伤痕这三点,我暂且只能推断出三个方面。第一:他极度恐惧镜子,是害怕看到自己的样子,又或者是他幻觉中的人。第二:冷比温暖更让他保持清醒,其实也可以归结于自伤的一种。第三:他存在严重的自残倾向,有幻觉导致,有自我厌恶意识的驱使。
Gwendolyn:他能达到如今的状态,药物的辅助治疗不可或缺,而您是关键因素。陪伴、爱以及良好的环境很重要。可循序渐进多与对方一起做喜欢的事。但绝不可试图教导或训斥病人的想法与行为。
Gwendolyn:所以,您需要尽快与您爱人的主治医师取得联系,才能为您爱人的康复做出更好的治疗方案。如果期间有什么其它问题,也可以随时咨询我。
今辞:舅舅最近还好吗?
Gwendolyn:淮南目前情况还算稳定,您母亲前些日子也来探视过。
Gwendolyn:对了,今天可是Z国的除夕,祝您和您的爱人顺颂时祺、节日快乐。
今辞:感谢。
“辞哥?”
今辞回神,桥生的睡衣领口随其动作开得有些大,隐约能见脖颈下娇弱的部分身躯,以及犹如菟丝花附着其上青绿洁白交融的小苍兰纹身,同时,随着小孩的呼吸浮动着清浅的暗香。
过长的发丝垂落在耳垂边缘,尾尖因为细软发质的缘故微微卷曲,衬得桥生惹人怜爱。
于是,提醒了今辞在鹭洲别墅彼此承诺的——剪头发。
“辞哥刚刚是在想,今天忘记给宝贝修剪头发了。”
“修剪头发?”
桥生的病对大脑、记忆力等等是有影响的。所以,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记忆力受损的桥生,已经想不起这一茬了。
“对啊,上次在别墅时,宝贝也是同意了的。”
其实,如果不是因为桥生优越的骨相、颜值,他的头发就是一通乱剪并任由它‘野蛮生长’的状态。
修剪头发的一系列工具也是今天李澜送来的,算得上套装,里边自然也就装着一面镜子。
好巧不巧,被桥生看到,今辞都没来得及收起来。
因此,小孩瞬间浑身一抖,呼吸有些不稳。
很明显的应激反应,今辞心疼极了,满含爱惜:“宝宝别怕。”
等桥生不再发抖,今辞一下又一下地抚摸着他的小脑袋:“咱们不需要镜子,桥桥可以看着我的眼睛。”
“眼睛?”小孩歪头。
“等下辞哥给桥桥修剪头发的时候呢,桥桥就可以看着辞哥的眼睛。仔细看看辞哥眼睛里的潦草小可爱怎么变成一个新糯又精致的小可爱的。”
害怕看镜子,那就将目光都归落于他,一步步克服恐惧。
修剪头发不需要太长的时间,不一会儿就搞定了。
桥生目光牢牢地望向今辞松霜绿意的眼,里面濡了只对他才有的柔情与珍视。
一时间,情不自禁地抿唇笑了起来。
这一笑,即便泪痣边缘处皮肤仍旧带着凹凸的印,也丝毫没有毁掉这一笑。
它是今辞缺失的温度,是他一直想要珍藏的漫漫春日、昳丽潋滟。
“好了,让辞哥猜猜,以前头发都是自己剪的吧。”
“...嗯...”
“不管什么样的桥桥,都是辞哥的宝贝。不过,没有修剪头发的桥桥,像只在草地里乱打滚的猫咪...是稍微...有些乱糟糟的小潦草。”
今辞情动地吻了吻小孩的眉心,接着温声道:“现在...”
“才不是小潦草!”桥生反驳。
“嗯,不是,现在是我的——精致小猫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