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嬷嬷出去采办,听到几人议论纷纷,她凑过去听了一会,原来是王寡妇投河案一事。
她回到后院,将采办物资,放进后厨,便去了主屋。她踏进寝室,看到江柚宁情绪不佳。
她鬼门关捡回一条命,昏迷近十日,昨夜初醒,脸色憔悴,眼睛微肿。老嬷嬷看在眼里,心里有些心疼。
自从她醒来,询问同伴情况后,一直沉浸在悲伤里。老嬷嬷心里清楚,她的两名同伴,定是她很重要的人。
老嬷嬷本是来问江柚宁,想吃些什么,她好去准备膳食。她看江柚宁心情不好,便没去打扰她。
老嬷嬷离开了寝室。离开前,她叮嘱儿媳不要打扰江柚宁。有些事,需要些时间,才能淡忘。她自己想明白了,才能释怀放下。
江柚宁躺在床上,脸色发白,神情悲伤,眼泪默默的流着。她心里自责不已,丫鬟小桃,小厮江北,都是因她才丧命。
她心里后悔了,后悔带着小姚和江北逃婚跑路。她更后悔,发现可疑人员,好奇的跟踪过去。如果没有跟踪北戎太子,她们不会被灭口,他们俩也不会死。
江柚宁眼泪无声的滑落脸颊,眉毛紧蹙,眼神悲凉。她之所以离家跑路,皆是拜嫡母所赐。她心里恨透了,那个伪善的女人。
从小到大,她没感受过母亲的爱。因为那个母亲是嫡母,不是生身母亲,她只是庶出的小姐。
她的生身之母,只是江家的小娘,众姨娘里的一位小娘。自她从懂事起,她便见识到嫡母的手段。
嫡母手段花样百出,磋磨着后院姨娘。后院姨娘们,包括她的小娘,在正妻磋磨下,活着毫无尊严。
她们为了一个共同的男人,彼此争风吃醋,勾心斗角,即使斗的头破血流,她们也不死不休。她家后院如此,任何一个高门大户也是如此。
江柚宁从小看到那些,她心里坚定一个信念,此生永不为妾。她曾立誓,宁愿孤老,不做妾室。
她知道府中每个小娘,心中都有正妻的夙愿。她们成为江府的小娘,都是有不得已的原因。她自己的小娘,嫁入江家为妾,幼时听府中老嬷嬷提过一次。
她小娘流落扬州,被养母收养。养母是赤脚医女,跟着养母四处行医。一次行医回家途中,母女被山匪截杀。
小娘养母当场丧命,小娘差点失身。恰巧父亲回家探亲,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小娘脱离危险。情窦初开的小娘,对父亲一见钟情。
父亲救了小娘,帮小娘安葬了养母,她无依无靠成为孤女。父亲将小娘带回了江府,成为了江府一名妾室,父亲唯一的良妾。
父亲是大将军,常年在外带兵打仗。祖母为了江家香火,后院塞了不少姨娘,只为江家子嗣,枝繁叶茂。父亲孝顺,虽有不满,也遂了祖母心意。
嫡母见父亲带回小娘,又见小娘生的俊俏,她是父亲唯一的良妾。主母不得随意发卖,嫡母便想法磋磨小娘。
小娘生性软弱,心地善良,安分守己。主母磋磨,她隐忍不发,只因心悦父亲,不想他因后院琐事烦心。
后来,父亲探亲结束,要回边关,本欲带小娘一起去边关,恰巧小娘怀了双生子。边关路程遥远,生活艰苦,父亲放弃了念头。
小娘十月怀胎,生下她和胞兄江慕安,身体亏损严重。父亲回来次数越来越少,时间间隔越来越久。
她印象中,父亲喜欢孩子,不分嫡庶,回来人人都有礼物。因江家太大,孩子太多,父亲的爱更是稀缺珍贵。嫡子嫡女永远站在离父亲最近的地方,她只能远远的望着。
幼时,她不懂事,为了父亲多看一眼自己,她努力表现自己,最后遭嫡母严厉惩罚。她被嫡母告知,作为庶女不能跟嫡子嫡女抢任何东西,包括父亲的爱。
从此,父亲回家探亲,她都是站的远远的。她不想被打,因为她受惩罚,会连累小娘一起被打。
日子就这么一年又一年熬过来。她小娘因受磋磨,心情郁结不解,日久积劳成疾。在她十岁那年,小娘药石无医,撒手而去。
十岁以前,日子有些艰难,但因有小娘陪伴,江柚宁活的很开心。小娘识得一些字,也会一些医术。她和哥哥启蒙识字,还是受小娘启蒙教育。
小娘去世后,嫡母时有克扣院内例银,院内的生活有些艰难。这些磨练,让她变的坚强独立。
江家虽是武将之家,但也重视子女教育。江家私塾,凡江氏子嗣,适龄子女,皆可读书,不分嫡庶。
江柚宁庆幸读了几年书,胞兄江慕安有过目不忘之才,学业突出,先生寄予厚望。祖母对胞兄也多关照一二。
时光如梭,她今年十五岁,尚有几个月便是及笄之礼。她盼着离开江家,拥有美好的生活。
不曾想,嫡母擅自做主,将她许配扬州刺史嫡长子为妾。那个男人是她嫡姐夫君,她称呼为姐夫的男人为妾,为了巩固嫡姐在夫家的地位。
堂堂大将军之女,即使三房庶女,正常婚嫁也不会是妾。江柚宁对嫡母的无情无义,心里厌恶至极。
她深知嫡母为人,婚嫁之事没有反抗,表面装出顺从模样,私下秘密做着逃跑计划。假象迷惑了嫡母,家中戒备放松了,一次外出采买,她带着丫鬟和小厮逃了。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三从四德,礼义廉耻,礼教规矩,统统抛之脑后。她才不会嫁他人为妾,此生都不会为妾。
她带着小桃和江北,逃离江家。他们两人是江柚宁幼时,从人贩子手里买来的,都是江家死契奴隶。
他们俩无处可去,又从小服侍江柚宁,三人一起长大,感情深厚。虽是主仆,实际为家人。
他们死心塌地跟着她,主仆三人逃离江家。一路向北而行,只为逃的远远的。
她们逃到西北之地,心里充满期待,期待着开始新生活。江柚宁会些刺绣,也懂些医术,只要肯吃苦,定不会饿死。
入汉阳城前,城外驿站,她们遇到一群人。他们身穿大雍服饰,行为有些怪异。四下无人时,其中一人竟说了北戎语言。
江家是武将之家,轮流镇守边关,期间也曾同相邻几个国家,发生过局部摩擦。他们懂一些青安,东巫,北戎三国语言。
他们回来探亲时,也曾教过家中子女这些国家的语言。 江慕安过目不忘,记忆超群,那些语言,闲来无事,常挂嘴边。江柚宁聪慧,记性也好,几国的语言,略懂一二。
她听到讲的是北戎语,身为将军之女,心怀国家大义,敌国之人,出现大雍,有何目的 ,她想弄清楚,便跟踪了那些人。
小桃和江北也劝过她,那些人眼神犀利,看起来不是好人,劝她不要跟踪他们。她执意如此,丫鬟和小厮只好跟着她。
三人一起跟踪了过去。她们一路跟到偏僻之地,逮人突然动了杀手。她现在想来,逮人定是早发现她们的跟踪,故意引诱那里杀之。
江柚宁躺在床上,心里回想着过往。她脸上有悔意,眼泪默默的流着,手紧紧的抓着被子。
忽然,她用袖子擦拭了眼睛,吃力的慢慢地起身,身体靠在床头。这时的她,眼神坚毅有光。
李阿嫂端着药碗,踏进寝室,看到江柚宁靠在床头,她一脸的担忧之色,说:“江小娘子,小心扯到伤口,还是躺下吧。”
江柚宁看着李阿嫂,心里甚是感激。她昏迷近十日,李阿嫂衣不解带,细心照顾着她。她醒来时,身上穿戴干净整洁,无任何异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