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要成为一个签约摄影师,还需要更多的作品和影响力。
眼下第一步,是把自己的本事展示出来。
有崔忠实这个大主任,加上栾健这个大区经理,只要能够拿出来重量级的作品,想必一定可以搞出来名堂。
为宾得搭建一个肖像摄影棚,是展示自己的好机会。
老崔所说的装修高手,林飞直接去谈了,确实是个心灵手巧的木匠。
以他个人浅薄的装修认知,也可以判断在接下来的几十年里,这个人一定能成为哈城装修界的巨佬。
除了审美水平和技术工法先进,重要的是人家对商业的理解非常高超。
林飞这面刚说完摄影棚是怎么回事儿,这位叫张大良的七级木匠工,已经开始琢磨怎么给自己贴金了。
一个国际品牌的合作的装修工程师,只要宾得给出,张师傅愿意提前排工期,且适当降低费用。
什么时代,都有脑袋活络的人。
原本,林飞觉得要是老崔推荐的人差点意思,他直接去美院找几个雕塑系的美术老师呢。
他的摄影师生涯,就开启于跟美院的各种活动。
搞定了装修师傅,剩下的就是出设计图跟寻找装修材料。
当下,并没有集中性的分类市场。
想要买材料,那就是道里、道外两个混杂的材料市场,买木材还是买水泥,都得去这俩地方。
接下来两天,他留下统计员小姑娘继续给投稿分类整理,自己钻进了南岗房屋建材交易市场。
别看哈城挺繁华先进,到了这市场里头,跟乡镇上的大集没啥区别。
一个三千多平的大院子,连接着一片荒地。
各家买卖就门口摆摊,各种材料堆放一地,也没个品牌形象。
想要买东西,那就张嘴问。
后世做摄影棚,氛围硬装和软装两部分。
硬装解决室内消音和杂光的问题,尽量让空间舒服、合用。
软装解决造型问题,能够实现氛围感。
他来市场,主要是想找抹墙的哑光腻子,以及看看有没有合适的消音材料。
打听了一圈,现在的装修主材跟认知里完全不一样。
水泥、白灰、墙漆、地板,就这点东西。连墙纸都没得卖,要从大连或者天津进口,什么时候到货还不一定。
最后决定,还是得去趟美院。
哈城最好的美术系在师院,地点在香坊,离着报社还挺老远。
现在他拿着的是老崔给做的临时工作证,进校门的时候,还让传达室的老头给盘问了半天。
“大爷,您给指个路,美术系在哪边,我该怎么走?”
师院刚复课两年多,校园里空空荡荡的,看不到什么行人。
老头一指东边的一栋小楼,转脸又看报纸去了。好像眼前这个穿黄胶鞋的人,不值得他多费口舌。
林飞没招,只能自己冒着蒙往前找。
到了楼前,大门口挂着一块【哈城艺术学院】的牌子,白底黑字,是郭部长的字体。
楼里也没有保安啥的,推门就能进。
走廊里阴森森的,空气里充满了松香跟柴油的味道,墙上挂着一些油画作品,但是昏暗的光线,让人看不太清楚。
各间教室的门,都刷着朱色的劣质油漆,有一种到了某些机关单位的感觉。
门牌是一块胶合板,从门楣处支出来,像一个招幌。
一间一间的找过去,到了二楼全溜达完了,也没瞧见雕塑的牌子。
正发愁呢,看见三楼下来一个四十多岁,一身彩色污渍的老师。
林飞赶紧凑过去打招呼,“老师你好,想问一下,咱们学校没有雕塑系么?”
来人一看他的打扮,以为他是哪个地方要考美术的考生。这几年考学的,什么年龄的都有,前年还有那种四十岁的。
“雕塑哪有系?连个专业都做不成,没前途的。你要是想学艺术,那还是报考西方油画专业吧。”
他可不是来评判哪个专业有前途的,每个城市里对材料最有理解的,应该就是雕塑系,他是来找装修顾问的。
“老师,那学雕塑的,咱们学校现在还有人么?”
老师只觉得这孩子冥顽不灵,雕塑以前那就是匠人,给寺庙和地主家修房子的,根本不配叫艺术。
“去三楼工艺美术组,好像王老师以前是教雕塑课的。”
说完,这位老师拎着颜料桶继续下楼,去他的教室上课了。
林飞来到三楼,这一层是各个老师的教师办公室和创作室,连个门牌都没有,只用白纸在门上贴了个标签。
推门进去,屋里有七八个人在喝茶聊天,看见林飞进屋,话语顿了一下,然后继续。
“您好,请问一下哪位是雕塑专业的王老师?”
这回有人理他了,用手一指西墙角一位正仰歪着小声听广播的老头。
样子看上去有些像李保田,脸上皱纹结结实实的,一条是一条。头发稀疏,但打理的还算干净。
上身穿一件麻料衬衫,里面是一件红色的老头背心儿。
下身一双踩后跟的千层底儿布鞋,搭着一条松松垮垮的灰色阔腿裤子。
林飞走到近前,弯腰跟老头打招呼。
“老师你好,我是省报的摄影记者,是我们崔主任让来找您的。”
老头一听省报,还是什么主任。赶紧把椅子放平坐好,伸手把收音机关掉。
“哪个崔主任,找我啥事儿?”
老头的声音挺大,屋里聊天的老师都听见了,停下来话语,等着听下文儿。
“崔忠实老师啊,咱们省报新闻部的。”
一个报社分“新闻部、评论部、文化部、编辑部,发行部,广告部”,一般来说,新闻部最大,编辑部第二,评论部老三。
再过几年,广告部就该上位了。
老头一听是大人物,不是什么小杂鱼儿,表情又严肃庄重了一些。
“坐,先坐,我给你倒点水。”
“别客气了,王老师。不知道您方不方便,咱们找个合适的地方,聊点业务。”
老头站起身来扫视一圈,凭空身体里充进一股气势,仿佛自己终于扬眉吐气了一样。
“走,那咱们去边上的创作室谈。”
俩人出屋,向右边一拐,进入了一个只有二三十平的小屋。
屋子里有几个石膏像,更多的是木头雕刻,还有一些杂七杂八的印章材料。
“乱是乱了点,不过都是我的宝贝,我给你找个东西坐。”老头扯开一块抹满了颜料的苫布,从后面找出来两个马扎。
“我也不认识什么崔主任啊,找我具体有什么事儿,是要刻章还是要做浮雕,是哪个领导家里需要?”
林飞不太了解现在雕塑系的生态,更不清楚这帮人怎么创收,但大差不差,不是服务领导就是服务商人呗。
“崔主任也是听人介绍,我们算是慕名而来。现在有这么个事儿,国际相机品牌宾得您听过吧,他们正在组织一次中外文化交流,要把中日的艺术家们撮合到一起,研讨未来的美学和文化艺术发展。”
老头以为说到这,林飞是来邀请他参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