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马很通灵性,似乎知晓赵榛在夸赞它,猛然抬起前蹄,引颈长嘶,喷出的白气如虹。
赵榛连着抚慰。
过了一会,白马才安静下来,但停着不再走了。
赵榛拢着辔头,连夹了几下马肚催着,但它就是不动。
赵榛心生好奇,四下浏览一遍,除了前方一座小屋,别无他物,索性下马,牵着白马缓缓地向小屋走去。
小屋十分破败。
门前几张桌椅,腿肚不全,四下零散,小半埋在雪中。
赵榛隐隐约约见地上雪里漏出一角旗幡,于是用脚把雪拨开,见幡上绣着“茶”字,想来此小屋原来是座供茶的行脚铺子。
又四下看看,这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但不远处的河上架着小桥。
此地乃过桥必经之地,得交通之便,故有此铺子。
铺子的窗台已用泥封了起来,屋门破烂不堪,咬合不住,勉强支撑着阻挡风雪。
赵榛远远地透过门缝往里一看,看见一群人围着火堆。
此时屋里人都把头转过来,正对着门缝,显然也发现了赵榛。
这些人脸上表情各异。
赵榛发现他们的神情,当下来不及思索,硬着头皮走上前,轻轻地扣了扣门扉,微笑道:“冰天雪地能在此地碰上屋中朋友,看来大家都是有缘人。”
火堆后正对门处有一人站了起来,摆弄着马鞭,不急不慢地走到门前。
他从门缝里打量了赵榛一眼,把门全部打开,未语先笑:“哈哈哈……好一个有缘人。正是,正是。”
人群都站了起来。
有几人围上来,站在那人的身后,目光犀利,死盯着赵榛。
赵榛借此空档细细打量了一下屋内。
屋内十来个人,穿着打扮各不相同,有文士模样,头戴风帽,穿着长袍外加对襟的褙子,有脚夫挑夫模样,身着短打的袄子。
更多是武人打扮,戴着皮莅子,袄子外面披着各色各样札甲。
细瞧之后,发现鲜有成套的,肩扛、批膊、围着、裙甲,或只是脚上套着筒靴,多不齐全,也有束甲袍肚都在,看起来略微周正些。
屋内挤满了车与马。
还有几条猎犬不停地刨着地,如果不是被人死死地牵住,早已扑了上来。
猎犬嘴上缠着套子,咬吠不了,喉咙中呜鸣不止。
赵榛看了一圈,目光又回到眼前这人身上。
他三十岁出头,上身武人打扮,下身穿了一条皮裤子扎在靴子里,满脸浓烈的胡须,所以看不清五官,但看得出来他皮肤黝黑,脸阔鼻高,有一股雄迈的气概。
这人见赵榛年龄不及弱冠,衣着华丽,当不是一般人家,于是把马鞭垂下来,抱拳询问道:“敢问这位公子家居何地?如此暴雪天气,怎么孤身一人来到荒郊野外?”
赵榛抱拳回道:“兄台在上,我家住在李家庄,距此十里地外,家中排行老三。今天甫降瑞雪,小弟天性贪玩,纵马驰骋,不自觉飞奔了这么远,故与兄台能够有缘一见。”
这人恍然大悟,抚着胡须又打量了赵榛几眼,大声道:“这么说我与李家三郎住得不甚远。我是东京肖家镖行的镖头,鄙姓刘,今番乃因东家新揽的活出来遭罪。兵荒马乱本该在城里静待时局安定,不过都是老主顾的活,不得不动身,哪知道碰到鬼天气,只能在这废弃铺子里躲避一下再说。”
听他这么说,赵榛才发现车马背后叠放着层层的箱子,两边墙壁旁立着镖枪镖旗。
赵榛听过肖家镖行的名头,清楚此镖行专跑北路边境之地,在汴京名声不小,算得上行业翘楚,当下恭维道:“原来是肖家镖行的刘镖头,久仰大名,失敬失敬。”
两人报清了来历,心里都踏实些许。
刘镖头于是让开身子,请道:“李家三郎,天气恶劣,便进来烤烤火、暖暖身子如何?”
赵榛欣然便要进去,身后突然有人大喊:“三公子,老令公着我等请三公子火速归庄。”
赵榛回首一看,是董策、朱大泰率着侍卫赶到了。
董策见赵榛要进到屋里,急忙大声阻止。
至于他与赵榛的名称说辞,系几人事先编过的。
朱大泰眼尖,他远远看见屋内一群武人,来不及拴马,从马上一跃而下,跳到赵榛身前,长刀一横,虎视眈眈地看着众人。
其他侍卫纷纷冲上来亮出武器,把赵榛围在当中。
屋内的人亦不是善茬。
见此情形,二话不说,呼啦啦把武器都亮了出来,个中脾气暴躁的嗷嗷乱叫,牵狗的也把狗的嘴套摘了,恶犬狂吠不止。
赵榛急忙将朱大泰的刀拨到一边,解释道:“这是东京肖家镖行刘镖头,不得无礼。”
连说了几声,朱大泰仍不为所动,依然横刀挡在赵榛身前,直到赵榛再次厉声呵斥,才不情不愿退到他的身侧,但是手中寒光不减,长刀始终没有撤手。
董策不言不语,满眼警惕地盯着屋中众人,可谓丝毫不敢松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