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大泰也看在眼中,急忙率沈汉与众侍卫纵马过河,立在桥西头道路当中。
那边一行人自然看到朱大泰几人的举动,一起停下了脚步,队伍中跃出两马,奔到桥前,与朱大泰在马上彼此问候了两声。
朱大泰问清楚前人的来历,立刻下马,转身到亭前禀报:“王爷,前方来人说是自金营中返回的使节,问我们是何身份。”
赵榛心中一惊。金营中返回的使节?莫非是他?终究不动声色地对朱大泰道:“据实回答,就说本王与秦副使奉旨出使金营。”
说完不敢怠慢,整了整衣领,慢慢走出亭子。
朱大泰上前通报,那边一马疾奔复命。
桥西轿子旁有一人骑在骏马上,听了禀报后立即下马,与此同时轿中人也从里面掀开帘子。
二人一前一后趋步赶来。
赵榛与秦桧起先不知道来者何人,本想缓缓地迎过去,见对面来人步伐恭谨有礼,二人对视一眼,于是等在原地不再上前迎接。
那边人身形近了,秦桧认了出来,忍不住惊道:“呀!怎么是他?”
未等赵榛问清是谁,二人已经过了桥,来到赵榛跟前。
领先一人与秦桧差不多公服打扮,红袍紫衣,乃文官的样子,他冲着赵榛深躬作揖拜道:“下官刑部尚书王云,参见信王殿下。”
起身后又冲着秦桧抱拳一礼:“秦中丞,别来无恙。”
后面一人,内穿深色鱼鳞软甲,外面罩着红衣,幞头垂脚折向后方,像个半圆的翅膀从帽子顶部露出两个尖儿,紧随其后也深拜:“下官河东河北宣抚副使折彦质参见殿下,拜见秦中丞。”
赵榛听说金营中返回来的使节,本以为是康王赵构,却见来人不是赵构,心头暗暗放松。
此时再听眼前这人禀明身份,忍不住又是一惊。
折彦质?哪个折彦质?当即想到满朝文武并无第二个叫折彦质的,除了那个此去西行要见的折彦质还能有谁?但突然在此相遇,赵榛毫无思想准备。
他预想了多幅与折彦质相见的画面,唯独没想到二人会在半路上不期而遇。
可谓世事变化,一点由不得人。
至于王云,赵榛听过其名,但对他不感兴趣。
王云的官阶似在折彦质之上,故而拜在面前。
赵榛忍不住看向折彦质,一瞥之下,只见他长髯及胸,极为飘逸,印象十分深刻。
赵榛赶紧冲二人一抬手:“二位免礼。”
实际上此话乃说给折彦质听的,王云只是陪衬罢了。
秦桧一把握住王云的手,惊讶地问道:“王尚书,你不是往斡离不军中去了?怎么自西边过来?”
王云脸色微变,赶紧摇头叹道:“唉……一言难尽,一言难尽呐。”
秦桧何等人物?王云神色细微变化悉数落在眼底,不过他装作未看到,转头询问赵榛:“殿下,既在此地与王尚书、折宣抚相遇,不如到亭中稍歇再作打算?”
赵榛欣然首肯,对折彦质笑容可掬,又顺带抬举一下王云。
于是一众人进到亭中坐下,又聊了片刻,赵榛才清楚遇见他二人的原委。
王云确是出使斡离不军不假,不过他为了了解清楚金人的底细,又辗转到粘罕军中打探了一番,这才南渡黄河,免不得经过折彦质的汜水防区。
折彦质之所以跟在身边,乃是为了保护钦差大臣,护送王云到郑州。
秦桧忽然问道:“王尚书,你前次不是差人回禀朝廷,金寇此番出兵索求的乃是五辂之乘,并要康王代朝廷立定和议,金寇然后可退兵……怎么金寇又有新求?”
王云神色复杂,环顾了一下四周,亭中只有赵榛、秦桧、折彦质以及自己四人,还有一人候在亭外,是出行的副随李裕。
李裕由于官资不够,故不能进到亭子里。
其他随从都在亭子以外一丈开外的地方警戒,未有人靠近。
王云这才将手掌张开,虎口搭在上唇处小心道:“上次?上次……金人乃假和谈!”
几人坐定时,赵榛拉着折彦质坐在自己身边,右手边是秦桧,秦桧的右边是王云。
赵榛与王云中间隔着秦桧,赵榛听秦桧提到康王二字,不免探身看了看王云,不知王云将作何回答,再听王云提及金人乃是假和谈,正与自己的想法不谋而合,忍不住点了点头。
秦桧用手指戳了戳王云的肩膀,半是认真半是玩笑道:“王尚书,你之前一句话,令康王屈尊俯就、北使金营,现在又说是假和谈?幸亏康王洞察先机、临事决断,半途而返,否则必定身涉险地,为金人所滞困!”
王云表情极其尴尬,用大袖子遮了遮鼻下:“嘿,本官只求尽到使节职责,不敢有所保留。金人如何说,本官一概据实上报,不敢有丝毫隐瞒,至于如何决断嘛……自有官家与明堂做主。”
秦桧调侃道:“王尚书哟,你可知康王出使金营半道而回,又累及信王与我不得不再去金营一趟,这苦差事都因你而起哟!”
秦桧说着,用指头点了点王云,一副无可奈何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