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你知道的,我的傻妹子。从你问我原谅与否的问题时,你心里已经有了自己的倾向与选择。”掌柜上前轻拍着穗的肩膀,脸上浮现出一丝轻笑,“你知道我的故事,但我对你的过去却几乎一无所知。但无论你想原谅,或者是替谁原谅,你首先要明白,一切的根源是人,还是事。若你憎恨的是那个给予你伤害的人,那无论他是否改邪从善,你都没必要纠结;若你憎恨的是已经发生的某件事本身,那就问问自己,倘若此事不曾发生,这些年岁过来,一切是否还会安然无恙。生者,有时注定要带着逝者未尽的遗愿走完余生的……”
“遗愿……”穗的手微微握紧,爹爹临走前的话语还言犹在耳,“他希望……找个对我好,我看对眼,能保护我的好人,可是到最后偏偏那个人是……”
“嘛,不过我应该是没资格说这句话了。”掌柜的话锋一转又把烟枪收了起来,“小时候我爹千叮咛万嘱咐不可变卖祖业家产,到最后我为了告别,或者说逃避那段过去安稳度日,依旧变卖了祖宅家产,来这开了个成衣铺。从结果上我做到了我娘希望我的安稳,从过程上我违背了我爹的训诫,那你说,我是辜负了他们,还是没辜负呢?”
“结果……与过程吗?”穗似乎想到了什么,可又有所顾虑,但最终还是隐约看到了点希望,脸上的愁容也渐渐散去,“那我是否也可以……”
“别想那么多了我的傻妹妹,”掌柜上前轻轻揪了一下穗的鼻子,随即又怜爱地抚摸起了穗那光滑细腻的脸颊,“你看姐姐我,我可想好了,要是哪天到了下面他们怪我,大不了我给我爹磕三个响头,再在我娘面前哭几下子,估计就没事了。毕竟我娘最见不得我哭了,我爹又有些怕我娘。所以啊,穗,不管是我还是鸢,我想我们都只是希望你按照自己最大的意愿去过日子就行了。世道如此,我们自己的前半生已经活得很累了。”
“掌柜的……”穗难得见到掌柜如此正经的一面,心中也不由得安定了些,“谢谢你,掌柜的。我答应你,不论结果如何,我都会——”
“若是真的谢谢我,姐姐倒是有件事想请你帮忙。你到时候和军爷成亲的嫁衣能不能也交给我来设计制作呢——”掌柜窃笑地从怀里顺出一张折起的草图并展开给穗,“这是刚刚小工给那个军爷测量的时候,我目测得出你这几年身材大致变化之后随手画的嫁衣初步想法,你看这里,这里的绳子一拉,你的身体就会在军爷面前一下子完全露——”
“嘶啦——”穗抢过那张草图立即撕得粉碎,“这种肮脏的设计谁会想穿啊你这家伙!”
“哦呦,”掌柜的不仅没有受挫,反而用圆扇轻掩着红唇偷笑道,“原来否认的只是设计上的问题,而不是将来会和军爷成亲这个前提么?我真是越来越想看那一天了,穗妹妹。”
“你你你!”穗不知是因为愤怒还是娇羞,脸颊肉眼可见地发烫发红,“亏我还觉得刚刚讲那么多道理的你有点靠谱,果然你就是个不知矜持的家伙!”
“矜持?还好吧,我当初也是对天发誓终身不嫁的,再说我身边无依无靠,顶多就是时不时和鸢有些书信往来,你也很少与我交际,我矜持给谁看呢?”掌柜得意地扇着扇子,笑得有些花枝乱颤,“倒是你,我的傻妹子。你与你那军爷看上去似乎相处也挺久了,怕是迟早结出果来。你若是心里有所不安不如去寺庙求个姻缘签,什么杭州的灵隐寺,宜阳的灵山寺你都可以去试试,别管准不准,就当是吃颗定心丸也好,姐姐我这也是好心替你未雨绸缪,别到时候男人都送到你门上了你又语无伦次手忙脚乱才是。”
“什什什…什么结出果?什么姻缘签?你你你真是……”穗越发语无伦次,只能结结巴巴地瞎叫唤着,最后直接跺着脚离开了,“不与你说了!你这家伙越说越没个正经了!到时候成衣送到我留的住处就行了,其他的你好自为之!再见!”
“到时成亲前想试试‘肮脏的设计’的话,可以再找我哦——”不知道穗有没有听到,但明显步伐都急促了些,掌柜满意地点着头,忽的松口气般地两肩一沉,“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的傻丫头,你所羞于启齿的二人日常,可是很多人求而不得无法到来的将来啊。”
无论如何,希望你们两个,能走得远一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