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半日,部族会议基本结束,各部族也开始紧锣密鼓地开始了重建家园的计划,刻伦泰市集上聚集了来自各个部族的匠人以及众多联军伤兵。
在大地之灵的碎片的指引下,瑟霜在人群中找到了露雅,她们在刻伦泰最后的工作,则是组织各部族的萨满进一步稳定联军士兵们的伤势,只有完全治愈并确保不落下病根后才准许他们参与到刻伦泰的重建之中。
瑟霜向流水之灵、河谷之母祈求着愈疗伤口的力量,滋养的流水虽能够洗去躯体上的痛苦,但战争所遗留下的伤痛却远不止于此,眼前的士兵们已是幸运之人,更有不幸者则是身体残缺——在残酷的北地,残疾几乎是难以接受的。
但至少,他们还活着,无论怎样的痛苦,活着便拥有一切的可能性,瑟霜这么想着,或许这样的想法只是她这种没有上过前线之人的“何不食肉糜”,她也愿意去相信活着的可能性。
直至凌晨,萨满们才堪堪完成繁重的工作——露雅与瑟霜稍作休整后,来到了爱库尼部族驻扎的区域。
“露雅大人,不需要再休息一下吗?”
爱库尼的战士之首,身披狼皮的洛尔将两杯温热的羊奶递给了露雅与瑟霜。
露雅摇了摇头:“我能够听到逝去的爱库尼灵魂对故乡急切的呼唤,是时候启程了,战士们。”
爱库尼独有的鲸骨笛声卷入凌晨的冷风,十余位护送露雅与瑟霜的战士同准备留在刻伦泰部族支援重建的战友们道别。
众人骑上雪狼就此离去,行至刻伦泰河谷口时,他们看到拉泽尔,以及刻伦泰的族人们已在此等候。
“如果到了午时再出发的话,我们可以好好准备饯行的宴会,露雅大人。”
拉泽尔有些遗憾地说道。
“感谢刻伦泰的好意,北地的英雄,但我们的当务之急是重建家园,无论是刻伦泰还是爱库尼。”
露雅从狼背上跃下,向拉泽尔躬身表示谢意。
“我当然理解,如果爱库尼需要什么帮助,请尽管寻求河谷的帮助吧,”
拉泽尔领着几位族人为即将离去的爱库尼战士们献上了象征着河谷友谊的米凯兰花,
“愿我们的友谊如河谷之母一般永远流淌。”
年轻的英雄将目光投向瑟霜,他有很多话想说,但又觉得眼前的少女却有着与他截然不同的未来——他不明白这是怎样的感觉,但若有缘,他们人生或许将再度交汇。
“那么,我们就此别过吧,刻伦泰的朋友们。”
露雅用冰晶将手中纯白而朴素的米凯兰花封存,小心地放在了贴身的衣袋中,再度向刻伦泰的友人们道别后,爱库尼的游子们踏上了归乡之途。
——
爱库尼部族位于刻伦泰河谷东南方的海岸边,也是北地索兰大陆的最南端——虽不像刻伦泰一般有着得天独厚的河谷庇护,但来自海洋的暖流使得爱库尼地区的气候不至于太过恶劣。
一整月的奔波丝毫没有消减瑟霜心中的期待,以及几分慌乱,她的父母都是爱库尼人无疑,但行进的前方却是她出生至今也未曾谋面的故乡,这让她心底产生了难以明说的心情。
一阵风拂过,不同于瑟霜曾见识过的风暴之灵卓卡拉用愤怒掀起的凛冽寒风,这阵微风拂过面颊时带给她的一种奇妙又温暖的感觉,比起炉火之灵的跃动与炽热,更为温和、更为舒缓,其中还卷着几分陌生的气息——
“海风?”
朦胧中的万灵低语着,告诉了瑟霜答案。
“我们是北地的奔狼,亦是大海的子嗣。”
露雅轻抚着狼牙与鲸须编织而成的手链,似是在提点着瑟霜,也似是告知爱库尼的万灵,征战远方多年、阔别已久的故友们今日的凯旋。
瑟霜闭上了眼,静静地感受着拂面的微风,以及潜藏在风中的,独属于海洋的气息。
陌生,却令人十分安心,也许母亲的怀抱便是这般感觉,哪怕她不曾体验过,也小心地猜想着。
海风、薄雾、由大地元素与冰雪元素筑造的简易棚屋——眼前规模不算太大的聚落,便是瑟霜的“故乡”,不同于往昔刻伦泰河谷的繁华、不同于胡格山峡的炽烈、不同于三牙的飒爽,眼前所见的爱库尼部族尽是一片恬静,如一株在苔原石缝间存续的草菅。
露雅领着爱库尼的游子们回到了他们生长的地方,聚落中,正在训导学徒的萨满们、悉心照料羊羔的牧人们、期盼着至亲之人归来的老人、妇人、孩童们无不停下了手边的琐事。
凯旋的歌谣与死别的讣告、重逢的喜悦与永逝的悲怆,无论如何,他们也该安心了——在这片残酷的土地上生存便是这么一回事,因残酷的痛苦、冰冷的死亡的存在,一切的爱与相逢才有了完整的意义。
没有什么欣喜,也不至于悲痛万分,他们只是将生死视若平常罢了。逝者的灵魂回归冰原同万灵作伴,而生者,则要承载着他们灵魂的分量,在这片多是苦难与痛苦的大地坚强地继续存活。
瑟霜将一切看在眼中,没有迎接她的人——但她错了。
“欢迎回家,你也是我们爱库尼的英雄啊。”
露雅轻轻将瑟霜拥入怀中,随后,她挽着瑟霜的手,向爱库尼的族人们介绍起这位有些青涩的少女——同行的战士们则是述说着瑟霜作为一名萨满学徒,却拥有着的不输给三牙猛士的勇气。
初来乍到也好,不曾生长在此也罢,陌生的同胞们簇拥着少女,虽没有太多言语,却也告诉着她,这里是牵绊着她的全部灵魂与思绪的故乡。
战争结束之后,便是未来的故事。
瑟霜思索着,她或许触摸到了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