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都倒是面色如常,挥挥手制止了应斗的话,温和的说道:“这位小兄弟,可否把你的想法与我细数一遍?”
卢善元想了想,认真说道:“恕我直言,如果许先生顺利北上,且不说是否能建功立业,即便与朝中官员谈及这些贪官敲诈勒索之事,恐怕也对其官声有碍。如许先生当了大官,势必会动用权力阻止其在地方上胡作非为吧?挡人财路,如同杀人父母,他们又如何肯让许先生发达呢?再者,这姚县令如此肆无忌惮,想来关系很硬,只要他不是做出太过份的事情,他的后台肯定全力支持他,说不定他现在敛的财也不全归他自己呢!”
许都听后沉默一会,然后哈哈一笑:“小兄弟说得有理,姚老儿确实后台很硬,不过我许都官宦世家,交友遍天下,朝中也有些许人脉,却也不怕于他。呵呵,我倒要看看这姚老儿能使出什么手段来!”
卢善元正想再说些什么,许都手一挥挡住了他,说道:“小兄弟见识不错,可有兴趣来投军,一起北上建功?”
卢善元连忙说道:“正是来投奔许先生赏口饭吃!”
许都哈哈大笑,说道:“如此正好,你就留下来编入亲兵营。冯龙友,你把他们三个都带下去,好好招待他们!”说完转身扬长而去,边走边吟唱道:“男儿何不带吴钩,收取关山五十州,请君暂上凌烟阁,若个书生万户候?”几个书生也一起附唱,雄壮的歌声穿过府门直上云霄,一直传出很远......
许都的家丁队由两名他的好友冯龙友、戴法聪统领,有一百多人。周以扬来了以后,由于身强力壮又有武艺,很快被提拔为队长,手下管着十几号人。自家弟弟、妹夫来了,周以扬当然向冯龙友讨要了带在身边。
家丁队的条件其实并不是特别好,一天两顿饭,晚上十几个人挤在一间铺着稻草的房子里一起打着地铺,朱升、卢善元、胡一奇三人分到了一床被子,那被子又脏又破,三个人都小心翼翼的怕扯着重一点那被子就烂了。
卢善元第一次感受到了失眠的滋味,此起彼伏的各种鼾声就象一群猴子演奏的交响乐冲击着他可怜的耳膜,各式各样的奇怪的男人体味混杂着稻草和棉被的味道通过他的鼻子钻进他的嗓子,弄得他一直在对抗着呕吐的冲动,也不知数了多少头羊才最终睡着,也不知睡了多久就被一声大吼给唤醒。
这声大吼正是他的大舅佬周以扬发出的,作为一队之长,他的住宿条件要好得多,与其他四个队长住在一间单间里。此刻的他精神抖擞,手中拿着一根竹条,口中骂骂咧咧,见到起得慢的就是一下,正在发愣的卢善元也挨了一下,竹条抽在身上的感觉实在酸爽得紧,这一下让卢善元重温了上一世被母亲揍的滋味,不禁有些泪湿了眼睛。
大概是卢善元的泪水让周以扬感到丢人,他大声喝着让朱升把卢善元拉了起来,嘴里还不停的骂着“废物!怂包!”之类的话,显然对于这个妹夫丢自己的脸周以扬有些生气。
卢善元低着头匆匆走了出去,周以扬的骂声让他面上有些挂不住,可是一出去以后又不知道要干吗,只能愣愣的站在门口。周以扬与朱升两人从房间里走出来,见到手足无措的卢善元,正要张口骂人,朱升连忙拉住了他,周以扬也意识到他对卢善元太过粗野,压着声音说道:“还不快去校场!”说完,自顾自走在前面。
朱升跟卢善元走在一起,落后了周以扬一段距离,凑到卢善元耳边轻声说道:“大哥最疼小妹了,刚才也是觉得你太不争气了。也怪我,看你睡得香,没忍心叫醒你。”
卢善元点点头表示理解,心里却想道:“又没响起床号,谁知道什么时候起来啊。大舅哥对我没什么好脸色,恐怕是看不起我吧?”
校场就在宿舍旁边,穿过一道围墙就到了,卢善元目转一圈,这个校场应该是花园改建而成,中间一座凉亭没有拆掉,原本一些小径上铺的石板也保持着原来的样子,但树木花草均已清理,全部用黄土填满,大概经过长时间的踩踏和整修,校场整体还算平整,家丁们三三两两站着聊天,一点看不出军队的样子。
这时凉亭那边传来声音:“今天比武正式开始!”循声看去,正是冯龙友与戴法聪两人。
听到两人的声音,校场上发出了一阵欢呼声,周以扬轻声解释道:“这里每天都有比武,连胜两场就可以提一级,如果胜了队长就可以提队长。我这个队长就是比武得来的。”说完面有得色的看着三个新丁:“二弟,以你的本事当个队长绰绰有余,等下我们队就由你出战。善元和一奇就不要上场了,下午我先考较一下你们。”朱升点了点头,看了卢善元一眼,其实这段时间卢善元进步神速,朱升已经渐渐不是对手了,卢善元摇了摇头,示意朱升不要说破。
义乌、东阳、永康一带是戚家军的征兵地,有很多退伍老兵,民间习武风气极重。戚继光并不是很喜欢用民间习武之人,认为民间武艺并不是很适合战阵,经过退伍老兵多年熏陶,现在的民间武艺逐步向战阵武艺转变,并不注重套路,而以稳、准、狠的杀敌之术为主,这从这场比斗中可以看得出来。
上场的几对选手招式都很简单,但只要一出手必竭其力,务求一击而中,比武进行得很快,也就半盏茶的功夫,已经有三对选手决出了胜负,失败的往往还带点小伤,垂头丧气的被好友搀扶下场,而胜利者则洋洋得意,兴奋不已。
很快轮到朱升上场,朱升身材不高,但浑身结实,特别是两条腿,长年的山地生活双腿看上去粗壮有力。他的对手是一个比较胖的年轻人,估摸着二十出头,身材高大,看上去孔武有力。
旁边的胡一奇问道:“善元,你说二哥能赢吗?”卢善元摇了摇头,开玩笑,都不知道对手的底细怎么知道能不能赢?
这时,那年轻人动了起来,采用侧姿势,后手一拳直奔朱升面门。“能赢!”这一出手,卢善元就知道朱升肯定能赢,不光是对手出拳速度与力量都不够,还因为他被朱升的表象给骗了。
无论是谁,第一眼看朱升,都会以为他的长处是下盘,但只有跟朱升对打多时的卢善元才知道,朱升的功夫都在上半身,下半身基本没什么招术,只不过仗着山路里练出来步伐更加灵活而已。但朱升的拳力在刚开始对练时可是让卢善元吃了不少苦头,他的拳不但力道大,而且灵活多变,卢善元也是在不断挨打中成长起来的。
果然,朱升左手一拨,右手一个直拳过去直接打在那年轻人胸口偏上,这一拳让他腾腾腾退了几步后,一屁股坐在地上,接着又缓缓躺下,显然这一拳的力道极大,那年轻人估计已经受了内伤。
果然,那年轻人再也没有起来,直到对方队里出来人把他搀扶回去。而朱升高举着双手,得意扬扬地接受着自己队的欢呼。
胡一奇和卢善元也在旁边大声叫好,“二哥真厉害!”胡一奇凑到卢善元耳边说道。卢善元点点头,朱升的水平显然要比对手高出一筹,看来当个队长没什么问题。
接下来朱升又连赢了两场,这样一来,他来的第一天就提了一级,算是一个小伍长,手下管着五个人,卢善元和胡一奇也编入他的手下。
他们伍另外还有两人,一个义乌人名叫丁小二,一个浦江人名叫许东,都是不到二十的年轻人,一伍人很快就混熟了。
丁小二长得比较瘦弱,不过话很多,看着比较精明,在家行二,下面还有三个弟弟,父母是做小买卖的,家里原本还算过得去,但这两年生意也不好做,丁小二在家无所事事,父母托关系把他送到了这里,这个关系应该还算比较硬,否则以丁小二的身体条件应该进不了家丁队。
而许东却长得很高大,不到二十的年纪长着满脸的络腮胡子,看上去很是威武。不过接触下来却发现,许东虽然力气很大,但胆子却小得很,加上人也有些木讷,整日笑呵呵的,受了欺负也不大生气,平时人都叫他傻大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