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阿福眼含热泪,转身就走。卢善元等人渡过河就向山上跑去,刚刚钻进树木,就听见脚步起响起,回头望去,只见一队官兵快步来到刚才的河滩,稍停片刻后就在猎犬的带领下向前追去,卢善元心里升起了一阵担心。
却说陈阿福拼命的向前跑,此时的他脚步轻快,似乎有着无穷的力量。他本来就是山里孩子出身,平时山路走惯了,经常跟着自己父亲上山打猎,走这种山路轻松得很。
很快他就爬上了一个斜坡,一边是山一边是形状各异的大石头,往前看去,就是一片平原,连绵的田地中间夹着一条大河,他不禁停住了脚步,再往前走就出山了,平地上可不好跑,正在他犹豫是再次上山还是过小河时,一只手突然从石头后面伸出,把他拽了过去,他不禁轻声叫了一声“啊”。
“是我!”他听到了徐复生的声音,不禁欢喜的转过头,只见徐复生笑眯眯地看着他,但眉目之中似乎有一丝痛楚。
“我们从这里下去,过河!”徐复生轻声说道。
陈阿福点点头,小河就在下面,过了河就可钻进对面的山里,不过小河在这里水流很急,发出一阵轰隆隆的响声,中间全部都是一块块的大石头。
两人顺着石缝缓缓滑下,落地时陈阿福发现徐复生脚软了一下,差点跪倒,连忙转身扶住,惊呼道:“队长,你受伤了!”
“不碍事,被咬了一小口!”徐复生故作轻松的说道。
这时,传来了狗叫声,追兵已经赶过来了,“快走!”徐复生定声说道。两人快步来到河边,这时后面传来一声兴奋的大叫声:“在这里!”他们被追兵发现了。
顾不得多想,陈阿福快步跳上石头,好在水流虽急,但石头间距却不大,跳了两三下他就跳了过去,隐约中似乎听到上面一个熟悉的声音大叫一声“射”,回身一看,却见徐复生跳上了第一块石头,但脚软了一下,半支脚掉进了水里,他用手紧紧抓住石头,拼命的往上爬。
陈阿福正想跳回去帮忙,却见一道黑影一闪而过刺入徐复生的肩膀,徐复生手一松,被水冲了下去,“阿福,快......!”徐复生大声喊到,很快头就被冲进水里,发不出声来,一转眼已经消失不见。
陈阿福悲痛异常,眼角余光忽然发现又一个黑影朝自己飞快袭来,下意识的往边上避了避,一支箭“叮”的打在石头上,陈阿福转身就跑,穿过乱石上了山,后面两支箭刚好射在他刚刚站的地方。
进了林子,他再转身看向河面,哪里还有徐复生的影子,他不禁抹了抹眼泪,心中暗暗发了狠,转身离去。
七手八脚爬上山顶,此时月亮已经落山,天空又重新黑了下去,陈阿福靠着树休息了一会,眼泪不知不觉又涌了出来,他一边抹着眼泪,一边压抑的抽泣着,劳累了一天,终于沉沉的睡了过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忽然脸上一阵冰凉,陈阿福醒了过来,天空隐隐出现了亮光,但却下起了雨,而且雨势越来越大,远远望去,整座群山都笼罩在雨雾之中。
陈阿福站起身来,慢慢向山下走去。山上已经被水打湿,他小心翼翼的抓着树木和杂草,但还是打滑了好几次,好不容易来到一处平坦一点的地方,刚好有一块突出的石头形成了一个小小的山洞,他赶忙躲了进去。
身上的衣服已经湿透,在这早春的清晨,让他冷得深身发抖,他把整个山洞检查了一遍,按他的经验,山民们外出打猎时都会在这种天然山洞里储存一些干柴,就是怕万一遇到雨天可以临时休息,果然,在山洞里面放了一些干草和柴火,他拿出火折子,点了个火堆,把自己脱了个精光,凑着火堆取暖、烘衣。
山里的雨来得快去得也快,没过一会雨就停了。这时外面传来了声音,陈阿福拿起边上的武器,悄悄靠在洞壁上。
“这里有个洞,进去休息一下!”忽然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陈阿福不禁委屈的大哭起来:“大人!呜呜呜!”
卢善元等人吓了一跳,随即看见一个白花花的身子从洞中窜出,定睛一看,原来是陈阿福,下意识的又向山洞里瞄了瞄。
只听陈阿福抽泣着说道:“大人!队长被射死了!”
卢善元等人钻进山洞,靠着火堆,他们也是淋了雨,这时都快给冻死了。陈阿福抽咽着把经过说了一遍,接着说道:“我听得那个声音,就是上次我们抓到的那个秦武!”
卢善元眼眸一缩,精光一闪,说道:“可听清了!”
“听清了,那小子当时我也参与审讯了,不会听错的,就是他的声音!”陈阿福肯定的说道。
“那就是王雄的人,看来王雄还没回金华,他留在东阳干什么?”卢善元不禁说道。
“还能干什么!我们那么多兄弟刚放下武器,朝廷不放心呗!”旁边的丁汝章说道。
“哼,这些贪官估摸着还想在东阳搞点银子!”丁嘉应附和道。
卢善元点点头,王雄大老远从金华带兵过来,如果没有搞点好处就回去,手下的兵估计都不会听他的。
“这个狗官,大帅就是听了他的承诺才被害的!卢兄弟,我们要想办法给大帅报仇!”丁嘉应接着说道。
“那是自然,卢兄弟,我们想回去把散落的兄弟再集中起来,把王雄这老贼给杀了!”丁汝章恶狠狠的说道。
卢善元想了片刻,说道:“两位兄长,不是小弟不想帮你们,只是小弟现在得回去先把永康那边稳定了。老话讲‘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现在官兵势大,散落的兄弟再集起来难度也大,不如两位兄长先随小弟去永康,徐徐图之!”他并不认为现在这种环境下再次起义是一种很好的选择,毕竟许都的投降对很多人来说是一种背叛,没有特殊原因不会再次追随。
“不然,卢兄弟,所谓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兵法云兵无常势,此时王雄留在东阳,正是说明我们的一些兄弟还不愿放弃,等这些兄弟都放弃了,再组织起来就难了。再说,官兵此刻留在东阳,肯定是要搜刮民间的,此时只要有人振臂一呼,肯定应者如云。如果错过了这段时间,民间勇气一散,就真的再难起事了!”丁汝章一番话说得卢善元也连连点头,确实,如果说时机,现在趁着上次的组织再加上驻军的压力,倒是很容易再聚起一批人来,就不知现在东阳的驻军情况如何,是只留了金华的驻军还是各地的驻军都还在,如果只有金华的驻军,那显然成功的概率是很大的。
看着丁汝章殷切的目光,卢善元还是拒绝了他,即使他们能再次起事成功,但如何避免象上次一样受到各方官兵的围攻,如何保证他们的军队不象上次那样败于官兵之手,对于卢善元来说,宁愿把步子走得稳一些,把前期准备工作准备得充分一些,把计划制订得详细一些,也不建议在成功率可能连百分之五十还不到的情况下贸然起事,这样既是对自己的不负责任,也是对义军全体的不负责任。
最终双方谁也没说服谁,丁汝章也是个果断的人,当即与丁嘉应一起告辞离去。不过公事上的分歧并未减少双方的友谊,临行前,卢善元千叮咛万嘱咐,如果事不可为一定要想办法到永康来找他。
丁汝章点了点头答应下来,带着丁嘉应转头离去,走得极是潇洒。卢善元目送他们走远,直到消失在树木之中,方才长长地叹了口气:“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