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应星倒是面不改色的道:“哦,老夫多年前倒也写过一本书,将如何种粮剖析一番,可惜现在时局动荡,估计也没多少人看。”
“哦,不知书名是什么,小子有睱一定拜读!”
“这是老夫十多年前写成,名称就叫《天工开物》!”宋应星说这话时,卢善元正举着杯子喝茶,闻言手一抖,茶杯坠落于地,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声。
郑建德言转过身来,打趣道:“卢兄弟与长庚兄真是投契,落地有声啊!”见卢善元呆呆的并未搭理他,心中怫然不悦。
但他不知此时的卢善元心中如沸水般翻腾不已,天工开物!宋应星!原先听到名字只是觉得耳熟而已,但联系到天工开物,马上就判断出眼前此人正是后人景仰地科学大拿,如果能将此人笼络住,自己那小小的实验室瞬间就可以先进不知多少倍!
正待卢善元斟酌话语想着怎么把宋应星拐去永康时,外面来了一大群人,张灵儿等人终于到了,胡心露一见卢善元就说道:“想不到卢大人倒先到了!”卢善元只得起身与众人一一打招呼,船尾一群女子也如穿花蝴蝶般走了进来,岳庙里碰到的几人也在其中。
郑建德笑着给人作了介绍,原来那中年男人正是杨文骢,而年纪稍大的女子名叫郑妥娘,以名郑如英,那小姑娘名叫宋惠湘,却是卞赛的义女,还有一个杭州天香楼的名牌柳宛儿、南都媚香楼的头牌李香君,几个女子都美貌动人,又是青楼名妓,游走于各色男人之中,自然是调动气氛的高手,一时间舫内娇笑盈盈,气氛很快热烈起来。
但此时的卢善元心思却只在宋应星上,宋应星的心思却在卞赛与李香君身上,不时上去想与她们交流乐理,但此时两女正在招待客人,哪有空与他闲谈,过不多久宋应星就坐回椅上,显得有些落寞。
卢善元来到宋应星旁边坐下,问道:“宋先生此番辞官,不知想到何处高就?”宋应星正想回答,却听到湘儿的声音响起:“宋先生自然是要回乡,呆子就喜欢问呆问题!”
转头望去,却湘儿此时已经化了妆,虽然年纪幼小,但容色逼人,卢善元苦笑道:“湘儿姑娘,且容小子与宋先生说几句话如何?”
“你们男人还能有什么话,不过是想着怎么品评几位姨姨罢了!可惜,我这几位姨姨都名花有主了!你们俩是来作客的,可有送了什么礼给主人?”湘儿毫无自觉,似乎他就喜欢刺激卢善元。
此时宾客们正在送出贺礼,郑建德的管事正在一一唱礼,一件礼品打开后就引起了一阵惊叹声,郑建德豪富之家,所请的客人自然也是同一阶层,礼品也是难得之极。
湘儿被礼品吸引也走了过去,倒是让卢善元松了口气,正待再与宋应星交谈几句,却听那管事大声唱道:“龙友先生《幽兰竹石图》一副!”宋应星起身直接凑了过去。
只见那画被几人小心捧在手上供人欣赏,宋应星挤开众人钻了进去,仔细看了一下,激动说道:“董公所言有宋人之骨力去其结,有元人之风韵去其佻,诚不欺我也!”
旁边众人也大声叫好,杨文骢也面露得色,得到当代大家董其昌的夸奖还是很难得的。那管事接着道:“张尚书二小姐送如夫人香水一套!”
仓促之间张灵儿和卢善元也拿不出什么好东西送礼,只得把带来的商品拿些出来,张灵儿就选了香水送给卞赛,而卢善元只能送镜子。
果然女人对香水有着天然的爱好,卞赛对张灵儿的礼物欢喜得不行,几个姐妹也在旁边叽叽喳喳围着听梅香的介绍,即使她们是名妓,对于薰香有着很深的研究,但这种液体似的香水也是第一次见,经过梅香的调制,这些香水都取了好听的名字,什么“馥郁”“芷兰”“露凝”的,只有女人们才以分出其中的区别,象卢善元就只有一个字“香”。
“卢善元卢公子送琉璃宝镜一套!”那管事大声叫道,湘儿刚刚还挤在女人堆里,这时忽然又来到了卢善元旁边,小声说道:“你这呆子,居然也会送礼?”卢善元苦笑着不搭话,他也不知道这个小姑娘是怎么回事,好像天生跟他有仇似的,一有机会就损他。
见卢善元不理她,小姑娘居然伸出手去拧了一下卢善元的胳膊,卢善元一下吃痛,不自禁的喊了一声‘哎哟!’,此时下人正小心翼翼的把那面大镜子放在地上,众人正屏息准备看看这又是什么宝物,听见卢善元的叫声一下都转过头来,只见湘儿的小手还在卢善元的胳膊上,各人的神情说不出的精彩,梅香的恼怒、张灵儿的惊讶、郑妥娘的会意、卞赛的慈爱一时都被两人看在眼里,湘儿一下把手缩了回来,饶是她泼辣此时也是面色通红,低下了头。
这时镜子上的红布被掀了开来,不知是谁突然惊叹一声“咦”把众人的目光吸引了过去,饶是在座各人见多识广,此时也不禁发出连连的惊叹声,湘儿好奇的抬起头,却见一面光滑无睱的镜子中正映出卞赛的身子,她不禁一下窜了过去来到卞赛的旁边,对着镜子看去,镜子上的两人如此清晰,自己的面貌以前也没完全看清楚,但卞赛的样子却是栩栩如生,就是天下最好的画家也画不出来,她不禁伸手想向镜子摸去,心中想到:“原来自己是这个模样?”
此时的人们以用铜镜为主,但铜镜磨得再好照出来的也只是个影子,哪里象这琉璃宝镜一样纤毫毕现。“啪!”的一声,湘儿手上一痛,却是卞赛在她手上拍了一记,她的手一下缩了回来,委屈地嗔道:“娘!”
“且先别碰,让人先介绍一下如何使用,要是象水一样碰不得呢?”卞赛轻声说道。
这时一众女人都挤了上来,旁边的梅香说道:“碰是可以碰的,就是要小心去碰,省得有些人粗手大脚的把宝镜碰坏了!”小姑娘可还记恨湘儿呢,此时不禁讽了两句。
湘儿也不理她,见卢善元远远的站在后面,正与宋应星交谈,悄悄走了过去,只听宋应星问道:“卢兄弟,这琉璃宝镜却是哪里得来?听说壕境有佛郎机商人曾贩过此物,但最大也方不过尺,而且数量稀少,众人欲求一面而不得。”
“如果我说这镜子是我制出来的,宋先生可信?”卢善元轻声说道。
“这如何制得?且不说这纯净的琉璃难得,就这背面听说是水银粘上去的,这如何粘上去呢?”宋应星天生对新奇的东西充满好奇,此时自然想究根问底。
“宋先生想知道的话,待过两日我回永康就跟我回去吧!不过想要知道此中奥秘,须得给我工作三年,当然我会高薪聘请宋先生!”
“宋先生别听这呆子,他是诳你去呢!”湘儿的声音突然响起,让卢善元颇感无奈,也有些恼怒。
“不知卢兄弟出多少薪水?”其实宋应星并不排斥为卢善元所用,既然已经辞官,自然得想办法赚钱养活家人,他两个儿子都在家务农,为官多年不贪不污,甚至薪水都贴了进去,现在可是穷得很。
“二千两银子一年!”卢善元斩钉截铁的说道,这个薪酬有些吓人,此时一二十两银子可以养活一家人,县令的俸?也就折合四十来两,正一品官员俸?折合也不到一千两,这几十倍上百倍的俸?让人觉得有些不真实。
但在卢善元的心目中,宋应星这样的人才两千两一年一点都不多,他实际能创造的价值甚至可以远远超过这些钱,最终肯定是自己赚了。
这时,湘儿的嗡嗡声又响起,“哪会有人出这么高的价钱雇人,肯定是骗人的!”
这次卢善元忍不住了,转头喝斥道:“住嘴!”湘儿没想到卢善元一下这么凶,眼眶中马上含起了泪水,转过身去低下头,露出了洁白修长的后颈。
卢善元有些后悔骂她,想要安慰几句,蓦然发现湘儿劲上居然有一颗红痣,不禁心中大震,颤抖着手想去抚摸,梅香正在此时过来说道:“卢大哥,不要理她,没娘教的东西!”
湘儿抬起头来准备反驳几句,却见卢善元一动不动的望着自己,眼中炽热如火,双手想要去摸她的脸庞,却又似不敢,不禁说道:“呆子,看什么!再看把你眼珠子挖出来!”
她却不知,此时的卢善元已经如惊涛骇浪般,湘儿的容貌其实与卢招娣至少有七分相似,只不过生长环境不同,两人的肤色、穿着、神情都大不相同,卢善元也不好意思盯着一个小女生看,再加上她颈上的痣与父亲描述的一样,卢善元几乎肯定湘儿就是自己的妹妹,可是此事又太过玄幻,一时卢善元自己也没反应过来。
梅香上来扯了一下卢善元的手,湘儿红着脸正想说些什么,突然卢善元用永康话大声叫道:“小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