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晚晴赶紧手忙脚乱的还礼,奇怪的是,这些话她从来没有对祖父之外的人说起过,李檀这个年龄相仿的玩伴,散发着一种安全舒适的松弛感,让自己情不自禁地说出了胸中抱负,不料却被他如此看中,想到这里不禁偷偷地吐了吐舌头。
“那九儿妹妹你听说过,医分中西吗?”李檀走到水边凉亭里坐下,指了指对面围栏下的凳子,让张晚晴坐下。
“哦?晚晴从来没有听过这个说法,请四皇子教我。”张晚晴的眼睛又亮了,她师从杏坛国手康侍桐,单说医术领域的眼界,早就已经不是普通医师可比,但从来没听说过什么医分中西,于是眼巴巴地看着李檀,面露渴望。
“我对医道一途了解也不多,偶然在宫外听旁人说起过。据说在极西之地以西,是汪洋大海,海的那边还有一片比大夏还要大的陆地,名曰欧罗巴,那片陆地上还有众多的小国,百姓都生得金发碧眼,身材高大彪悍异常。
那些小国之间连年征战不停,士兵的伤亡极大,百姓也苦不堪言,最终导致他们的医术流派发展得完全不同于大夏朝的医术传承。
我大夏医道以阴阳五行为基底,以脏腑、经络、气血循病因,再对症治本,而他们的医道更着重于战损外伤的快速修复,重外伤处置缓解而轻根灶症结的系统医治、重技轻理,常常结合一些器械和外用药物,以达到快速治标的目的。”李檀慢慢回忆着说。
医学方面他完全是门外汉,但那个世界的中西医之争旷日持久,普通人也跟着耳濡目染了不少,在这个全新的世界里,很可能每个流派都有适用的场景。
“眼下欧罗巴的医术流派虽然浅薄简陋,乍一听似乎治标不治本,却也是因为伤者众多应接不暇,在外伤治疗的方面经过多年的摸索,已经有了独到之处,尤其是那欧罗巴大陆战火连绵,士兵的伤势如果得到快速控制,就可以挽救大量的性命,说得远一点,就是影响了战局的走势也说不定。”
李檀知道这套理论在大夏朝是多么的离经叛道,但他相信,如果张晚晴所想所求真如她自己所说,那么她身为宰相府的衣钵传承,必然有足够的格局胸怀来接受这些新的事物。
张晚晴已经呆立当场了很久,两眼亮晶晶的闪烁不定,屏住呼吸太久之后才想起大口的喘气,胸口也跟着起伏不停,想必这些闻所未闻的理论对她的学识根基冲击极大。
“九儿妹妹这边请。”李檀引着张晚继续晴款款而行,这些和风细雨般的轻声话语,对张晚晴来说,却仿佛投射出了星辰变幻沧海桑田,又仿佛投射出了另一个全新的世界,再转头看向李檀的眼神里,已经是带了些许异样。
“张相和祭酒大人的学问闻名天下,领袖群儒,但九儿妹妹的将来,如果想在医术一途走得更远,恐怕就只能自己走出一条新路,与府上的荣光完全无关。
我听说岭南一带有西洋人在经商传教,如果有机会,九儿妹妹不妨前往游学,或者就当是增长见闻罢了,如果真能有所收获,我相信假以时日,妹妹必定能够学贯东西,将来为这天下百姓的疾苦而奔走,实为壮举。”
“多谢檀哥哥指点,听君一席话,令晚晴眼界大开,哪怕日后就此走上了一条前无古人的荆棘小路也说不定,但晚晴定当勤勉奋进,不负所望,哪怕前路泥泞,我也要走到云开月明,今后还请檀哥哥不吝指点。”小女生眼神坚定,带着期许和感激望着李檀,似乎还有些小女孩的慕儒之情。
“晚晴先生客气了,今后但有驱使无敢不从,走,咱们回宫用晚膳。”李檀顺手挽起张晚晴的小手,心中免不得有些欣慰又有些得意,这个格局不俗的小女孩,如果因为自己今天的一番话,有了些许收获和成长,甚至将来可以成长为令人瞩目的参天大树,那这个世界就太有趣了。
回到越秀宫,裴娘娘已经在主位坐下,仔细打量了一下张晚晴红红的脸颊,又颇有深意地看了看李檀握着张晚晴的手,直接给了儿子一个赞许的眼神,“晴儿快坐下,不要拘礼,今天恐怕早早就饿了吧,多吃点。”
李檀待张晚晴坐下后,在她旁边坐下,等裴娘娘先动筷后,才给张晚晴布菜,还没忘了抽空跟裴娘娘说了句:“今日罢课后张相吩咐说,如果晚了就请九儿妹妹宿在宫里,明日再回府,不必急于赶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