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蕾娜,你看到管事大人拿钱时的便秘脸了吗?笑死我了,那吝啬鬼还装出一副大度样子。”
在回到棚户区的小路上,特瑞雅喋喋不休地重复提起刚才谈判的一系列细节。
科蕾娜知道这是灵媒术士少女喝了一瓶管事大人准备的葡萄酒后的正常现象,她在醉酒后若是心情不错就总会扯上几句车轱辘话。
……
另一边,黑石镇中心的执法者密室内,特瑞雅口中的中年管事大人小心地摆弄着他刚刚得到的物什。
其中一件是形状类似三角形的奇怪机械装置,中间有一根可以随意调节的摆臂。另外一件则是由长短不一的金属长条与胡桃木制成的方形小物件。
“能够校准音阶的节拍器、适合新手练习的简易木琴。”
中年管事按照特瑞雅给自己的说明书,在节拍器的指引下,简单地弹奏了一首主神赞歌。
经常从事文书工作的他并不是一个有音乐天赋的人,但这回弹奏的主神赞歌,哪怕是正经教士也挑不出音阶上的毛病。
“呵呵,那个出身骑士家的术士还真是个败家女,这等家族传承的好物也会直接卖了换钱。”
不过想来也是,据手下酒保的汇报,这个名叫特瑞雅的小丫头是在延边乱区内晋升施法者的。没有任何底蕴的施法者,在这延边乱区的开销可不是一般的大。
桌旁的麻袋内,还剩一堆不值钱的简易木琴,这都是特瑞雅加塞给管事的。说是要买节拍器就得照单把这些东西全都收了。
“净会耍些小聪明,却不明白这东西的真正价值。”
能够短时间练习出音感的器具,对于那些靠音乐为生的艺人们简直是无价之宝。
“转手卖出,倘若不出意外,我也终于能够凑齐蒲丽娜和孩子们的金克朗了。可是那该死的贡献值……”
中年管事深深地叹了口气,将手中的简易木琴抛进麻袋内。
“究竟什么时候才能离开这个鬼地方啊。”
……
科蕾娜搀扶着脚步有些虚浮的特瑞雅来到外围杂乱的棚户区。
整一片低腐化区的人类活动点由多个小型聚居地(既城镇)组成,如田垄边沿的麦粒一般以高腐化区域为中心零星散落其间。
每个城镇都拥有管理者和执法队,他们本身都是世代追随雷文侯爵的下属或奴仆。雷文侯爵放任他们担任这些城镇中的主要收入职业,实际是对这些人的补偿。
毕竟一视同仁的侯爵大人可是放出“想离开都得交钱做贡献”的狠话,很是寒了这些老人们的心。
因此他也只能以这种不是办法的办法,让这些老奴和下属们比探险者更快攒出赎身的费用。像是红松酒馆的酒保、成衣店的店主、回收铺子的会计等等……
延边乱区的物价是外界的数倍便也可以理解了。毕竟店铺老板也想着离开,只能剥削这些毫无根基的底层少男少女们了。
科蕾娜现在所处的这片荒地,之所以称为棚户区,自是因为其靠近净土魔导阵的最边沿处,只能堪堪不受堕化权能影响。并且黑石镇管理者为了搜刮钱财在这周围不断扩建,导致这些木棚和茅草屋毫无规划性地塞满了外围。
但哪怕是最简陋的茅草屋也好歹是具备了遮风挡雨的功能,较为低廉的租金也让这里成为了低腐化区很多探险者的长期住所。
至于“违建”那是想也不要想,执法队一旦发现没有登记的棚屋出现在净土魔导阵内,便会用骇人的效率揪出违建者,然后驱逐至腐化区域。
在见识过那些在腐化区域度过一晚之人的下场,再躁动的乞儿都会选择在夜晚安分地用薄毯卷住自己,然后躲进镇上无人的角落,尽量不给执法队添麻烦。
……
推开有些歪斜的木门,映入胎记少女眼帘的第一幕,便是金发男孩正用手撑住有些虫蛀朽坏的大树墩,在树墩边沿蹒跚迈步。
科蕾娜见状立刻快走到其身旁,一把将少年抱起放到了垫了干草与绒毯的角落处。
这个棚屋内就是这么简陋,没有木桌和木床。
“伤没好,别乱动。”
“总躺着,都快忘了怎么走路。我想先让双腿肌肉适应一会儿,免得伤好后整个身体不协调。毕竟我顶替了女性的身份,尽早习惯女性仪态和步幅还是蛮重要的。”
科蕾娜想说少年若是担心他的肌肉萎缩,她可以给他按摩。可又想到自己那没轻没重的手劲儿,便熄了这心思。
“科蕾娜,你下次打情骂俏的时候,能不能先注意一下身边的人。”
因胎记少女的推撞,脑袋磕到门框的术士少女揉着额头,有些幽怨地看向科蕾娜。
重新租下棚户区住处是少年给出的建议,毕竟制作节拍器和乐器需要一个稍大且安静的空间。旅店内鱼龙混杂,也不好向客店老板解释房间内各类材料的用途。
现在三人已经达成协作,这段时间内并不会出现少年孤身一人待在房间内的现象,因此,从实际问题与经济方面考量,棚户区都是一个不错的去处。
“哈哈,施法者大人还是别为难她了,我代科蕾娜向你道歉。”说话间,少年一只手伸向自己的胸口,将一枚贴身放置的守卫护符掏出,“另外,谢谢你的护符,特瑞雅。”
接过残存着少年体温的护符,特瑞雅的手指摩挲过纸面,嗫嚅着还是未能礼貌回应对方。
……
三人相处的最开始几天,特瑞雅除开白天用灵媒召唤虚灵辅佐炼金会来这间屋子外,偶尔也会在喝多了的情况下晚上摸黑来到这里。
一般是太无聊了或者又把住房的客店钱都给喝光了,想来这边蹭个地铺。
毕竟有科蕾娜这个拥有野兽般感知的存在,晚上也省得特瑞雅多设置什么预警阵法,能够落得些清闲。
特瑞雅还记得那是六天前的夜里,自己因为宿醉头昏脑胀,半夜便昏昏沉沉地醒了。
然后她便被房间里奇怪的声音吸引,科蕾娜睡相非常好并没有鼾声,这声音听着像是痛苦的喘息。
循声望去,她便发现了在稻草堆上把背弓成虾米的少年。金发男孩蜷缩成一团,右手五指颤抖地捂住侧脸,额头上满是汗水,嘴里咬着不知从哪里找来的布头,默默忍受着剧痛。
他的表情很是狰狞,那扭曲的形体更说不上有什么美感。
可一联想到白天少年那泰然自若地使用炭笔与自己交流的模样,特瑞雅心中便对此时的少年生出一股异样的情愫。
强装镇定、故作轻松……
还真是个有意思的家伙。
灵媒术士少女从腰间扯下一张用宽体金纹水蛭制成的皮纸,轻轻挪动身体来到少年身后。特瑞雅将攥着皮纸的手伸到少年的小腹处,另一只手穿过毛毯,从后方环抱住男孩,轻轻念动了缓解痛楚的咒文。
男孩的喘息声逐渐恢复正常,而宿醉状态使用魔能的少女也感到困意。那晚特瑞雅就这么抱着少年一觉睡到了天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