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说的也的确是事实，法师构筑术法模型耗费的罗辑思维比起“象棋”只多不少，可特瑞雅只是灵媒系的祭祀术士啊……
被挤兑得无话可说，一气之下，特瑞雅将棋盘上这些硬币大小的糕点全都塞进了嘴里，脸颊鼓得跟只仓鼠似的。
“特瑞雅，你觉得我们靠这个可以赚钱吗？”
捶了捶胸口，差点被烤制糕点噎到的术士少女见少年态度恢复正经，也不再和其玩闹，而是认真思考起用糕点棋子赚钱的可能性。
“这类新奇吃棋子游戏放在外界，那些爱好附庸风雅的贵族肯定喜欢。可象棋规则对延边乱区这些文盲来说还是太难了，最终只会筛出那批还有点脑子的施法者。”
“规则可以改，我还有几样更简单的棋子玩法。只考虑送棋盘卖糕点可行吗？”
少年掏出方巾刚想帮满嘴酥皮碎渣的特瑞雅擦擦，少女立刻就用手背抹了抹，让双方都有点尴尬。
“嗯……糕点的口味哪怕做的再好，毕竟不是必需品。新奇感过后，销量必然会下降。顾客开始分化，到时候喜欢下棋游戏的人只要自己刻上些木棋子玩乐就可以了，喜欢吃糕点的人也不会经常来购买。”
“也就是说一件商品想要赚钱，就必须有自己的独特性和不可替代性……”两张崭新的设计稿借着灯光展示在了特瑞雅面前，“特瑞雅，你觉得我的这个计划可行吗？”
仔细分辨出稿纸上的机械结构，少女已经被震撼地说不出话了。她刚才还以为少年和自己聊赚钱方法，是因为科蕾娜的斗气修行掏空了二人的小金库，所以借着机会和自己商量，顺便转移自己注意力让她不抑郁呢。
现在的结果就是，她又上了套，刚刚的糕点棋子哪里是什么分散注意力的手段，分明是牵引观点的话术。
“你的位面里所有人都像你这么……”少女本想说少年狡猾，但想到自己即将是受益者，便改口，“这么聪明吗？”
少年笑笑不说话，他连自己前世的性别都忘了，对于具体的人物更是只有模糊的概念，但不知为何脑海中一些特殊知识仿佛是烙印般清晰。
“你真觉得安利贝尔能安全回来吗？”
“不知道……”少年摇摇头，“不过，你现在理解了吗。不止你担心那位死灵法师，科蕾娜和我也是期待她能平安归来。虽说是非常功利就是了。”
对面说话的少年眼神澄澈，蓝色双眼中倒映着火焰的微光。他的侧脸没有用化妆品遮暇，大块大块的狰狞伤疤布满左侧面颊，头发依旧是染色后偏白的淡金色。一身简练的中性衬衣配亚麻长裤，笑起来非常温和，却给人十足的安心感。
这个喜欢故作坚强的家伙在清醒时真是给人无懈可击的感觉，特瑞雅对少年那难言的感情仿佛快要突破阈值，一瞬间产生了冲动的念头。
发丝有些凌乱的灵媒术士少女抓了抓头发，没能将头发理顺。干脆直接就顶着这副睡眠不足的面容贴近少年，对方不闪不避，倒是给足了灵媒术士少女机会。
唇瓣相触，笨拙的特瑞雅鼻尖还不小心顶到了对方，仿佛不是想索取对方嘴唇而是拿正面去撞少年。
“刚刚是……接吻？”
“对啊。”黑发少女揉揉自己的鼻梁，露出坏笑，“我要是伸了舌头不就变成索吻了，这是谢谢你特意来开导我。”
人生确实难得糊涂，可若是真稀里糊涂地过上一生，实在对不起创世众神让自己走上这一遭。
这一月来的烦闷仿佛都在这一吻过后彻底消散。信任的基础不是去等待，而是一方主动展示诚意。若是一直提防，一直害怕，那关键的一步是不会自己迈出的。
“当然，还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我喜欢你。”
少女突然之间的直率，让少年有些不知所措。特瑞雅首次在他的脸上看到了惊讶的表情。
“可是我并不——”
“别急着拒绝我。虽说我长得确实不算好看，但是我拥有施法能力，杂学方面我也比较丰富，在这延边乱区算是加分项。还有……通晓麦加尼贵族礼仪文化，并且那方面的经验我还是第一次……”
少女的耳根发烫，继续罗列自己的卖点。
“最后，这件事我也会和科蕾娜讲明的，你不必有负担。”
“你明明有更好的选择，何必选我这个废人。”
“因为我需要你！”
这少年回答特瑞雅提问的话，此刻被这位自称理性的术士少女复述，不得不说有些戏剧性。
“并且，我也希望你能够在日后喜欢上我，需要我……”
“科蕾娜大概也是这样的心态，现在又多一个你。唉……”
“这不是说明你欢迎嘛，有什么好担心的。”
“我……”少年说话间已经不自觉用右手隔着衣服按向自己左肩的伤口处，这处伤口几乎破坏了其上肢平衡，“害怕自己无法回应你们的期待。”
期待是沉重的，过分的期望有时会压垮一个人。少年的内心远没有外在表现的那么坚强与完美。
特瑞雅讨厌那些只会报团取暖的弱小家伙，却也羡慕那些拥有无偿付出对象的人。
女孩伸出手将比自己稍矮一点的少年揽入怀中，再次感受到对方柔软的身体，术士少女却已不似上一次那么生硬。
“没关系，现在就足够了。”
害怕被抛弃，担心自己命运被他人决定。
特瑞雅和科蕾娜都深知自己对少年突兀的渴求，是一种畸形的替代情感，是某种“缺失”所带来的异质需要。
在这荒唐的丑恶世界里，与对方相遇都需要莫大的幸运，又何必在情感上折磨自己。
“没有关系，这就足够了。”
楼下的坐在客厅木桌前的胎记少女手捧麦茶，慢慢啜饮热茶，仿佛对阁楼上的事情已经有了预见。
倘若能够成为家庭般的存在，她们三人是否就能一直生活下去呢？科蕾娜默默思考，无法给出答案。
但有一点，三人都极为坚信——
黑夜虽然漫长，但终归有天明的那一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