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瑞雅，你还醒着吗？”
黑发少女左手边的被褥动了几下，原本也同样仰躺着的金发少年侧过身子看向灵媒术士少女。
“嗯，在想一些事，有些睡不着。”
特瑞雅把声音压的很低，防止自己和吉多的谈话吵醒自己右手边已经熟睡的胎记少女。
不得不说，安利贝尔这家伙绝对是还在记恨自己当面拆穿她是洛拉华的事。若非如此，她就不信这么大个城堡会连给几人的房间都找不出来。
特瑞雅的双手规规矩矩地紧贴自己的身侧，对少年柔软身体传来的温度保持平静状态。
“是什么事啊？”
“……”
灵媒术士少女沉默了一会儿，还是决定开诚布公地和少年讲述自己的烦恼。
特瑞雅很中意少年，她不会傻傻地让对方为自己忧心，既然已经决定将自己的未来交给他，便没有什么秘密好隐瞒的。
太多的遗憾总是从谎言开始，特瑞雅觉得自己唯一的优势便是对有好感的人相对诚实这点了。
“我无法晋升三环……”
“……”
对于施法者而言，三环术师是一个标志性的分水岭，这里将低阶法师与中坚法师区分开来。
“魔法领航者”不是“奥能之主”，祂对魔网的改造是害怕再出现那些依靠魔网反噬神祇的施法者。
所以，当前凡人们能够达到的最高位阶也仅是堪堪步入传奇门槛的六环术士。
也正因如此，三环术士不论是对于军队还是法师协会，都是举足轻重的人物。
无法晋升三环，也就是意味着这名施法者的施法能力在度过壮年期后，将会极速跌落。
第五纪元因“魔法领航者”改造的魔网体系越来越看重施法者的自身天赋，单纯依靠技术与知识发展术法的时代已经成为过去式。
就连在第二纪元专门称呼天生施法者的“术士”与后天施法者的“法师”二词，在当下这个时代也被彻底模糊。
毕竟能够在第五纪元开启术法修行的，哪个不是天生的施法者。她们或是天然对魔力亲和，或是从小对超凡执着，更有甚者能够自然掌握戏法。
特瑞雅对于自己能够摸索出一条偏门的晋升路径，实际上是有些自豪的。这证明她天赋绝佳，并且运气也着实不错。
可越是往后修行，她越是对自己鲁莽的举动感到后悔。
下九流之所以是下九流，是有原因。
这世界存在着最基本的真理——现在是神的时代。
没有神祇看护的偏门谱系，不要说晋升的安全性，在这几万年的历程中，许多谱系连晋升路径都已经消失了。
更有一些新生的下九流晋升路径，是某些伪神们随意捏造出来，试图散播信仰污染的道具。
特瑞雅的灵媒祭祀谱系则属于前者，历史长河中存在过的，被数个少数族裔人类神祇掌控过，但现已经失传的类型。
自己摸索出新道路当然不失为一种办法，可前面已经讲过了，第五纪元能够成为施法者的，相比前四个纪元，人才的比例是大幅被筛选提高的。
可几百年过去了，自我开创道路的施法者没有一个成功的，无不停留在了探索的道路上成为了后人摸索的信标。
白天安利贝尔给特瑞雅的那本小册子，正是这无数信标之一，即一名灵媒术士试图改换路径的失败尝试。
术师修行不似斗师，施法者们一旦确定了首次晋升使用的谱系，那这个谱系便成为了施法者们的主修流派。
这是一条不能走回头路的单行线，一旦确定就不能更改。
术士当然可以辅修一些其他术法，像是作为死灵法师的安利贝尔就能使用血肉谱系的法术。可由于体内魔术回路已经固定，这些其他谱系的术法只能增加一些战力，对法师晋升毫无帮助。
“之前我因为生活开销的问题，迟迟没有攒够晋升的材料，倒让自己找到借口，不去面对后续晋升无路的事实。”
特瑞雅盯着天花板，她吐字清晰语气很是平淡，可吉多仍从中体会出少女那作为年轻人的不甘。
“现在事实摆在眼前，我反而有些释怀了。”少女苦笑，“有些事情就是这样，主观将它们无视掉客观上还是存在，不是逃避就能够解决的。”
瑞塔贵族的谣言如此，自己希望离开延边乱区亦是如此，不是压抑下来就能解决的。
所以……
因科蕾娜而看清自己的特瑞雅才会再阁楼为吉多献上那一吻。
既然避无可避，她就不会逃走。
……
特瑞雅侧过头脸，瞧见金发少年秀眉蹙起，那一副不自知的娇俏模样实在叫人心生怜惜。
这次不待对方出言宽慰自己，灵媒术士少女便已大致想通了。
“这延边乱区没有法子让我晋升，不代表外面没有。实在不行，等出去解决了我家里的事，我就去开挖那些亚人类神祇的祭坛和庙宇。”
反正自己等人都在邪神墓地刨了这么久的坟了，挖已故神祇的宗教遗址对少女而言真是没有一点心理负担。
“不怕天罚？”
“我在史书上看到过一句古话，叫富贵险中求，不入龙巢焉得财宝。”
黑发少女语气虽还带有些戏谑，可表情十分认真。吉多知道特瑞雅的这份压力，一方面是源自外界逼近的阴谋危机，另一方面是来自于自己和科蕾娜。
她们三人在某种社会关系上保持着微妙的平衡，能够互相帮助互相给予。
特瑞雅害怕无法前进的她自己从合作者变成累赘，这不是她所希望看到的平等关系。
重生而来的吉多忘掉了很多人和事，但他没有忘记这时候该用什么方式宽慰对方。
特瑞雅的右手被吉多握住，她一时有些愣神，被褥下的身体顿时紧绷住了。
吉多将少女的手掌覆盖在自己左脸的疤痕之上，柔声道：
“到时候，我们一起去挖吧。”
吉多不习惯使用掩盖伤口的魔导用具，那些依靠魔力或灵能驱动的普通装置，太容易被施法者们察觉。
带有隐蔽妆容功能的类型，在这延边乱区又几乎属于绝品，有价无市。
少年脸上的伤口早已恢复，只剩些难看的疤痕，若不是要扮演“吉多”这个身份，他本人是觉得没有必要掩盖自己的瑕疵，毕竟那也是自己的一部分，就像科蕾娜脸上的胎记一样。
二人聊了有一段时间了，对精力不充裕的吉多而言，此时早已是该熟睡的时段。
他做完这个动作后，就松了心弦，顿时困意席卷而来，慢慢闭上了水蓝色的双眼。
……
少年这个普通的动作，却引起灵媒术士少女内心的无限遐想。
等等，气氛烘托都到这里了，我是不是应该……
特瑞雅脑内冒出那名落魄中年贵族管家在礼仪课上，刻板地教给自己的调情手段。
手已经放在男性侧脸上，这时候是应该先吻下去，还是说先爱抚一下？
说到爱抚……
那个老管家说对待身体有缺陷的贵族时，应该先摸哪个部位来防止对方起应激反应来着？
具体的抚摸技法又是啥啊？
唉，真是书到用时方恨少。
自己当时听课的时候，怎么就老想着学习狗屁魔法呢，这么重要的知识点都没记住。
啊——
管不了那么多！
全身越来越燥热的黑发少女撅起嘴唇，正准备对吉多的睡颜吻下去的时候。
房门被敲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