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不及思考,我已经被汹涌的海水裹挟着迅速移动,急速攀升的加速度,潜泳镜中混乱的色块,身体各处传来撕裂般的疼痛,我眼前一黑,失去了意识。
醒来时已在一片海滩。
奇怪的海滩。磷白色的沙滩上什么也没有,伸手捞起一把沙子,细腻干燥的触感确实是沙子无疑。环视一圈,竟也见不到树木或是建筑,天上也没有海鸟的踪迹,目之所见只有沙子,沙子,还是沙子。除此以外,只有蓝色的海水无形中把我囚禁在此。
这是哪?有人吗?
没有声音,没有人,甚至没有风,什么也没有。
不知道过了多久,某天夜里我躺在沙子上睡着,忽然被一阵沙沙声惊醒。太久没有听到过声音,起初我以为是我幻听了,侧耳贴着地面仔细听了一阵,果真有微弱的沙沙声,只是分辨不清是什么方位。我一下精神大振,仿佛重新焕发了生机,平静的黑夜里不再只有沙子与星空作伴,我决定要找到声源所在。
但它却像是来找我的。沙沙声越来越近,也越来越清晰,凝神静听,可以听到有细密的碰撞声,每一次碰撞所发出的声音很小,但连绵不绝的碰撞汇聚成一片哗啦啦的沙沙声,如同沙海。
沙子活了?一个人呆久了,我总是冒出些异想天开的想法,但这次难道是真的?我想到了什么,抬头望向天际,视野的尽头出现一行白线,初时如银丝,渐渐地,却像浪花一样高高低低地翻涌起来,难道……?我忍不住起身向它跑去,不管那是什么,我一定要看一看。
近了,更近了。从沙子的角度讲,它有点太大了,等到它清晰可辨时,我才终于看清它是什么——那是蟹潮。银白色的小蟹汇成潮水,反射出银白色的亮光,如同临洵的湖面。我一时看呆了,潮水沁凉,漫过脚踝的时候仿佛夏日的西瓜——但这并不是潮水,我抓起一只小蟹,两粒黝黑的蟹眼瞟了我一眼,张牙舞爪地挥舞了两下小钳子,嘴里噗噗地冒泡,我只好把它放下,看着它汇入潮水,很快就消失不见了。
我跟随着蟹潮,每踏出一步,它们都像有感应一样自动让出一片地面,它们那两粒豆豆眼也能看到我的动作吗?没有回答,但我感觉自己不是一个人了。这种感觉很新奇,它们好像并不在乎种群中多了一个外来者,只顾着一个劲地埋头赶路,它们要去哪?很快,我就知道了答案。
当那片蓝色的海水进入我的视线时,太阳也刚好放出一丝微光,于是我看到蟹潮终于哗啦啦地奔涌入海,颇有几分钱塘江入海口的气势。然而它们终究一个个地离我而去,我不属于它们,自然也无法成为这个种群的一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