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的浆果旅店人满为患。

空气中到处弥漫着啤酒、烟草和令人窒息的汗臭，醉鬼的喧闹和哥萨士兵们的自吹自擂快要把耳朵震聋了，消息闭塞的情况下，值得谈论的就只有两个永恒话题，女人和战争。

从灯火通明的大堂来看，旅馆二楼的生意很好，可谓红火，莱昂一点也不意外，很多人都希望能通过肉体的欢悦暂时逃避现实，恶劣的天气，也丝毫没有浇灭他们的热情。

莱昂抬起头看了看窗外的漫天飞雪，确实想知道这场雪到底会下到什么时候，他听人们讲过基斯里夫的故事，有人说这里夏末就会开始下雪，然后一直下到来年春天。

他衷心希望这场雪，不会下那么久。

浓妆艳抹的女人们忙得几乎合不拢腿，大寒潮来了，最令人绝望的极端天气，最可怕的天气，一些愚昧无知的家伙认为大寒潮是末日来临的征兆，实际上旧世界有更多可怕事物。

这种情况下，每个人都讲究及时行乐。

快乐一天是一天，干嘛把烦恼放在心上，于是醉鬼们更是肆无忌惮地酗酒，吵吵嚷嚷。

“出发之前，队长，可以让我在二楼痛快一回？天知道还能不能活着回来。”沃舍尔拍着胸脯，吐出一口酒气，来到北境之后，他越发能喝酒了，整天像个老醉鬼一样把自己灌晕，说话也越来越不着调。

“你再敢提起这类话题，帝国人，我就用匕首把你阉了。”女秘警冷冷开口道。

匕首从鞘中飞出，旋转在纤细指尖，证明她没有在开玩笑。

沃舍尔醒酒似的下意识两腿夹紧，靠着壁炉烤火，身上依然冷嗖嗖的。

“我觉得还是我来说话吧，这样讨论不出一个结果。”莱昂惆怅着说道，“商人开出的条件，我也已经说过了，一百八十枚金币，外加一枚储物戒指，护送过程中产生的一切支出由他们的商会承担。”

“两位的看法呢？”

“我没意见，队长，本来我就要去普拉格，能跟商队一起走再好不过了，顺路不说，还省去不少麻烦。”躲在边缘的工程师第一个抬手，表示同意。

莱昂点了点头，沃舍尔情况最简单，遭遇那场斯卡文刺客的刺杀未遂，帝国工程师现在一门心思想把箱子快点扔到普拉格去，摆脱层出不断的刺客。

他目光看向了女秘警，“维妮娅，你有什么打算吗？”

“......我来塞普里奇，只为寻找森林巫婆，不想掺和其他事情。”维妮娅皱起了黛眉，“我也不建议你参与其中，莱昂，北上的基斯里夫商队所面对的情况，远比帝国境内的商队复杂得多。”

“能理解，北境现状让人捉摸不透，这个国度随时会爆发又一场战争。”

她固执地摇头，“帝国人不会理解其中危险，普拉格是一座被诅咒的城市，任何外来者都有可能发生意外，两年被敌人围攻一次，你不会奢望那座城市的居民对外来者多么友善，至少不会像现在这样，奉为座上宾。”

“而且，绝大多数的商人为了钱财是什么都愿意做的，价值不菲之物，随时会引来贪念。”维妮娅特地强调了价格不菲，期许着对方能理解她发出的警告意思。

契卡秘警深谙人心，她对更北方的地方充满警惕和不信任。

“我们见过大商人吉姆，就在铁匠街里，还记得吗。”

“所以呢，仅一照面发现他值得信赖？”

“谈不上信任，至少我认为他还有底线，对任何人都有强烈目的性，这种人向来说一不二。”莱昂回想起见面一幕场景，不由得故意说道。

“你这种非凡的识人技能究竟从哪里学习的？每次都能辨识出对方没有说谎，或者刻意表演给你看。”

见维妮娅不依不饶的询问，莱昂给出了答复，“我在努恩城长大。”

“哼，张口闭口都有理，旁人怎么劝都不听，如果不是你要跟着去，我至于担心么？”她有些生气了，沉默着看向窗外，一旁的沃舍尔却突然笑了起来，捂住嘴，使劲不发出笑声。

好吧，他知道自己的好朋友征服了基斯里夫女人的心。

莱昂刚准备开口，维妮娅突然转身问道，“我们走了，他们兄妹俩怎么办，直接扔在人生地不熟的边境城镇里，不管不顾？”

“当然不是，一切都已经安排好了，达沃会在波耶的内堡庄园得到一份工作，比起给皮匠打下手，要强上不少，波耶之女，薇薇卡小姐正缺一个年纪相仿的贴身女仆，负责她的日常起居，这一点，琳达刚好合适。”莱昂接着说道，目光放在同伴的身上，维妮娅默默点头。

塞普里奇的波耶看上去虽然不算靠谱，但是承诺做到的事情，绝不会充耳不闻，琳达给薇薇卡小姐做贴身女仆也是一件不错的差事，见面次数不多，维妮娅仍然发自内心觉得她是值得信赖的人。

兄妹俩能得到这样的好差事，算是莱昂对达沃不顾安危跟踪袭击者的变相报答。

维妮娅的反对态度稍有改善，她想到过往发生的种种事情，实在没理由回绝，所以找了个借口说需要一点时间来考虑。

之后，莱昂下了楼，为同伴们安排今晚的晚餐。

他不像沃舍尔有钱便四处挥霍一空，工程师又是种极度缺钱的职业，每一场实验都需要经费，家底不丰厚，很难有所成就。

帝国皇帝，虔诚者马格努斯陛下曾立下的三道帝国箴言：钢铁，信仰，火药。

所以，每一名在努恩枪炮学院取得成就的帝国工程师地位极高，尤其供职于帝国军队的工程师，他们的丰厚报酬更是难以想象，那些威望极高的大工程师，更是受到选帝侯和帝国皇帝的青睐，

莱昂身上积蓄颇多，加起来约莫四十枚金币，暂时无须担心花销问题。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

莱昂起了个大早，他穿戴好经过铁匠修缮改良的黑铁鳞甲，两臂各有一肩甲连接关节，胸腹部鳞片使用更坚固的铆钉连接，使得盔甲整体防御上身，重量却没有增加太多，依旧灵活。

果然一个手艺精湛的制甲师，作用十分重要。

重鳞甲下面，还有一身长链甲紧贴着棉衬衣，可以增加抵挡劈砍的防御效果。

如果将来有一天，自己凭军功获得了一块封地，莱昂如是想着，他打算招揽一位更好的甲胄师。

这一切仅是想象，莱昂出身于威森领的德雷克家族，家族产业主要遍及帝国南部的威森领和艾维领，地位远超小贵族领主，他这一代的后嗣，表兄弟之间，能力出色的仅有莱昂一人，这也致使莱昂自幼被家族主要话事人，自己的叔父寄予厚望，当继承人培养。

不久的将来，自己真有可能继承家族封地，做一个游手好闲的纨绔领主。

一想起整日板起脸的叔父，莱昂就头疼，平平无奇的中年男人，日常生活中，像个正义教会的大法官一板一眼，将来返回努恩，真不知道如何面对......

南方马种的抗冻能力远不能承受大寒潮的低温，耐力也比不上，他准备找到城镇内的马匹商人买一匹北境耐寒的纯种马。

推开房门，对门房间传来了沃舍尔的呼噜声，睡得很香，原本住在隔壁屋子的达沃兄妹，已经搬到了庄园内堡，现在是维妮娅住在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