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个小时之后,破晓。
天边的一抹鱼肚白出现了,代表又一夜过去。
视线略过河岸,河流,在见过了那座低矮的山丘后,身后村庄里那些红底白墙的建筑,多少让人松了口气。
但是在人们看来,即使是那些正常的建筑,也散发着诡异而不祥的气息,焦灼的围城气息。
三分之一的哥萨、民兵此刻待在围墙上,所有御寒的棉衣和兽皮斗篷都交给了执勤的守军,泼了水的木墙冷的像块冰。
从厄孙神殿拆下的大门,如今抵挡在北面的唯一入口。
在大门后面,基斯里夫人吸取教训,他们用烧毁废墟的石块、木板等材料堆成一座一米多高的射击平台,成片的拒马就放置在平台的前面,至少能短暂形成第二道防线。
废墟上搭建的成片营帐里,没有执勤的全部躲在了营帐里烤火,躺下休息的人也很难入睡,两千个诺斯卡人,这无疑是座压在众人心头的沉重巨石。
好在击退了斯卡文鼠人,基斯里夫勇士们士气旺盛,他们还是带着莫名的自信心入睡了。
莱昂低头看向双手,惊讶地发现自己是如此的镇定,他捏了捏眉心,转头走下木墙。
“会有援军吗。”迎面走来的克瓦什问他。
护卫队长身穿半身粗片扎甲,戴了顶护鼻铁盔,顶上竖着一根红色尖头盔缨,二人的交谈声吸引了周围放哨哥萨的注意,他们悄悄地竖起耳朵听。
得到的只有模棱两可的点头。
马上就到了吃早饭的时间,为了应对可能存在的围攻,库鲁村的食物供给还算充足。
每个放哨的士兵分到的食物不算少,一大杯掺水低度格瓦斯,两块黑面包和一小块的熏肉。
虽然卖命,但是有一天三顿饭,比农民平时吃的豆饭藿羹强太多了,而且大多数人的粮食只能勉强维持一日两餐。
接下来的事情就很简单,从井里弄一大锅水,点燃柴火堆,慢慢等待着煮沸,守备官下了铁令,不允许任何人外出打来河水喝,里面淹死了不少老鼠,水质变得有毒。
营帐的几个士兵就坐在了一起,他们将自己手中的熏肉顺带着黑面包一起放入沸水之中,开始准备吃早餐。
早醒的室外依旧寒冷,民兵用毯子和被子裹着自己,在熏肉被丢进大铁锅里面煮了片刻之后,肉化开了,锅里面也泛起了少量油花,这可是好东西,干重体力劳动的最爱。
几个民兵小心翼翼地用木勺撒了一点点粗盐粒,他们端起一大杯格瓦斯,然后一起祷告,感谢祖国母亲的怜悯让自己多活了一天和祝福沙皇。
就餐过程中,也有人吧唧嘴,小声嘀咕着,说:“依我看啊,蛮族人不会来了,过去几天一点动静没有。”
“混蛋,非得蛮族人来了才好?”旁边男人小口品着格瓦斯,骂道。
“不是,不是,我当然希望他们能一直不来,天天有肉吃有酒喝,可是————”
“可是什么?!”旁边人语气加重。
“咱们训练那么些天的招式,不就———全浪费了吗,光杀老鼠多没劲。”那人低声说。
“是这样的,”一个肤色黝黑的基斯里夫骑兵经过,说:“让蛮族人来吧,我们会把他们统统干掉,就像我们祖先一百八十年前做的那样!”
他的话引起了周围人的一片欢呼。
“这可说不好,”一个长得瘦削的高个子男人,原本是海西亚商会的杂役,说:“我之前护送的商队在半路上遭遇了北佬蛮族,他们或许疯了,但是真的很强悍,我从没见过像那样难以杀死的人。”
“是哪个混沌的崇拜者在这里大放厥词?!”一个高大的哥萨重重把硬的像石头的黑面包摔在锅里,“那些蛮族人和鸡啊,狗啊,和别的活物一样会死,只要你把手里一根两米长的长矛捅进他们的肚子!”
瘦削的高个子男人引来了许多骂声。
还有人长吁短叹,他们大多是库鲁村的原住民,并非是不愿意,因为保卫家园是责任,他们为此发愁的是蛮族人长时间不来,村外的田地就要荒废了,全指望一茬微薄的冬小麦续上生活。
万一拖到三月份,他们活下来的村民过生活都成问题,非得闹饥荒不可!
莱昂穿行过几个营帐之间的狭窄道路,开口鼓励着所有人,士气旺盛总是好事。
就在他准备和民兵围坐一处吃早餐时,哨塔上的号角响了。
嘟唔——————
只有一道号角声,一道是骑兵返回,两道是敌人,悠扬的号角声传遍四野。
营帐之间的所有人都站起来,看向哨塔,没有第二声,克瓦什欣喜地走向木墙,“是斥候骑兵回来了?!”
下一秒,两座哨塔一齐吹响了短促的两声,不光是骑兵返回,还有敌人!
“戒备!戒备!让所有人都起来!”
“准备作战,准备作战!!!”
急切的号角声和警报声吵醒了那些营帐里还在睡梦中的士兵,他们大多从梦中惊醒,“怎么了?该死!号角响了!”
“塔尔的牙啊!都快起来,敌人来了!蛮族杂碎来了!”下面的驻军营帐里乱哄哄的,哥萨们全部匆忙穿衣,寻找自己的武器装备。
莱昂已经站在了木墙上,他期许着是维妮娅从遥远的尽头归来,最好能和萨曼塔夫的游骑兵们一起,但是希望落了空。
远处的矮坡上,两股烟尘彼此越来越靠近了,莱昂从中分辨出了飞驰的骑手。
领头策马飞驰在先是萨曼塔夫,他举着沃尔克斯格勒的旗帜,身后不仅有游骑兵,还多出了许多翼骑兵和弓骑兵,他们身上的涂装都是沃尔克斯格勒的标志。
看样子,发生了意外。
但是此时此刻,翼骑兵看起来并不怎么精锐,事实上,莱昂看得出这些人疲惫不堪,且身受重伤,如果此刻爆发战斗,他们将很难取胜。
在他们身后,莱昂看到许多骑乘黑马,腰挎飞斧和标枪的圆盾骑手,乌压压一片,数量远多于萨曼塔夫一伙骑兵,约莫二百多个。
不需要乌果尔弓手在一旁咒骂他也知道那是什么,臭名昭著的诺斯卡掠夺者骑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