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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黎山老母化身试金禅 八戒动凡心遭罪改过自新

历遍青山绿水,看尽野草闲花!光阴似箭,时值九秋,正是:

枫叶满山红,黄花耐晚风。

可怜数行雁,点点远排空!

一路走来,不觉天色已晚,三藏道:悟空如今天色已晚,不如找个地方借宿一晚。

孙悟空道:师父,你这话差了,出家人餐风露宿,卧月眠霜,四处为家,何必找地方借宿?

猪八戒道:哥哥,你只知道自己走路轻快,却不知道别人辛苦累赘?自从过了流沙河,每日都是翻山过岭,我挑着大家的行李实在辛苦!找户人家,一则化些斋饭,二则可以养足精神。

孙悟空骂道:你这个蠢猪!这般语言,你在埋怨谁?你以为还是在高家庄做女婿时逍遥自在?做了和尚便要挨饥抵饿,受得了苦受得了罪!

八戒道:哎呀!哥哥,你又不看一下这担行李有多重?

孙悟空道:贤弟,自从你和沙和尚来了之后我,就没有挑过行李,哪知道有多重?

八戒道:所以嘛,你都不知道我的辛苦。你看,这里有师父天冷天热的衣服还有那件袈裟怕被雨淋,用几层毛毡包裹。还有一根九环锡杖,斗篷,水壶、饭盒,全部家当都在这里!难为老猪日夜挑着。你做徒弟,我也是做徒弟,偏是我做长工又做搬运。

孙悟空道:喂喂喂!你个呆子和谁说话!

八戒道:还能和谁?和你说又怎的?

孙悟空道:你和我说便都是废话,老孙只管保护师父一路平安!你和沙和尚专管行李马匹,哪个不听话的,老孙便打脚骨!

八戒道:哥哥,别动不动便说打!打只不过是以恶欺负人!我知你脾性高傲,不肯挑行李。你看那白马高大肥壮,只背着师父一个,师父又轻飘飘,是不是浪费了点。不如让它多背几件行李,不用我老猪如此辛苦,便宜一下兄弟也好!

孙悟空道:你说这匹白马?这可不是凡马,这是龙马!他本来是西海龙王奥闰的第三个儿子,因为犯了天条,要被玉帝处斩,幸得观音菩萨向玉帝求情,救了他一命,要他在鹰愁涧化一白马,背师父上西天。师弟,这是各人自有功果,不要与他人比较了!

沙和尚闻言道:大师兄,他真的是龙马?

孙悟空道:当然是真的!

猪八戒道:哥哥,我听说龙能够吞云吐雾,奔跑如飞,有爬山过岭的本事,翻江倒海的神通!你看这匹马,只会摇头摆尾,走路慢吞吞,毫无威风!

孙悟空道:你嫌他走得慢?好好!等我让他走快些,看你追得上否!

大圣拿起金箍棒,在白马屁股后面耍起来,那白马回头见到那棍在后面,怕要挨打,便放开四蹄,快如闪电,飞快跑起来!唐三藏在马上见马突然受惊,赶紧勒紧马缰,谁知手软无力,哪里收得住,只好紧闭双眼,任由马跑。只听得耳边呼呼风响,一阵间已经跑到山顶,白龙马才停下来。唐僧已经吓得面无人色,睁眼一看,只见前面一束树荫,几间房舍,十分幽静。再仔细看时,但见门垂翠柏,宅近青山,青松冉冉,绿竹斑斑!野菊凝霜艳,幽兰映水丹,高堂多壮丽,大厦甚清安,真是好景致。

唐三藏正在观赏,孙悟空已经赶了上来,道:师父,没事吧!不曾跌下马吧?

唐僧道:哎呀!悟空!你只顽皮的猢狲,你惊了白马,几乎把我甩下马来!

孙悟空道:师父,你别骂我!是八戒嫌马跑得慢,故此老孙让他跑快些!

这时候猪八戒挑着行李,满头大汗追了上来,猪八戒喘着粗气,就像在拉风箱一般,骂道:真是自找苦吃,那龙马原来跑的这般快,行李又重,山路又陡,再追下去脚骨都要断!

唐僧见前面房舍清雅,便对徒弟说道:徒弟,你们看,前面有一座庄园,不如去借宿一晚再做打算。

孙悟空抬头一看,庆云笼罩,金光闪闪,这哪里是凡间庄园,分明是神仙佛祖点化来接待的地方,但天机不可泄露,孙悟空便当不知道,道:好啊!好啊!那就在此借宿一晚。

于是唐三藏下马,沙和尚挑着行李,猪八戒牵着马匹。孙悟空便要入去,唐三藏拉着他道:徒弟!你我乃是出家之人,要避嫌疑,不要随便进别人家去,我们在此等候,等有人出来时,我们以礼求见,求他们借宿一晚。

猪八戒便把马绑在树脚,自己靠在墙边休息,三藏坐在石鼓上,行者、沙僧坐在台基边上。谁知等来等去,没人出来,孙行者最性急,走过去往门内窥视。只见里面是一间宽阔的大客厅,客厅中间挂着一幅《寿山福海》图,两条金漆柱子贴着一幅大红纸写的春联,写着:丝飘弱柳平桥晚,雪点香梅小院春。厅上正中间放着一张褪色的香案,上面摆着一个古铜香炉,厅中还摆着六张交椅,两边摆着两门屏风。

孙悟空正在左右观看,忽然间听到屏风后有脚步声,接着走出一个半老妇人来,娇声问道:是何人?居然大胆擅自走入我寡妇家里?

慌得孙大圣连忙道:小僧是东土大唐来的,奉旨去西方拜佛求经,一共四人,想在此借宿一晚。

那妇人笑语相迎,道:长老,还有三位在哪里?都请入来吧!

孙行者便大声叫道:师父,师弟,请入来啦!

唐三藏同猪八戒、沙和尚便牵马挑担入来,那妇人出到大厅迎接。猪八戒瞄一眼,只见那妇人衣着整齐,不施脂粉,落落大方。妇人见了唐僧三人,更加欢喜,邀请入厅分宾主坐定,又叫丫髻敬茶,饮完茶又叫丫髻煮斋饭上来。

唐三藏问道:老菩萨,高姓?贵地是什么地方呢?

妇人道:这里属西牛贺洲管辖,小妇人娘家姓贾,夫家姓莫。不幸家公家婆早已去世,故此同丈夫守承祖业,有家财万贯,良田千顷。但命中注定无子,只生得三个女!前年不幸又丧夫,留下小妇人守寡,今年才服满。空遗下这些田产家业,又无眷属亲人,想改嫁又难舍家业。长老光临,又刚好是师徒四人,小妇人母女四人想坐山招夫,不知尊意如何?

三藏闻言,即刻装聋扮哑,闭目宁心,不再搭话。妇人又道:舍下有水田三百多顷,旱田三百多顷,山场果木三百多顷,黄牛水牛一千多头,骡马成群,猪羊无数,东南西北四方草场有六七十处,家中积有八九年吃不完的粮食,十几年穿不完的绫罗,一生用不完的金银。你们师徒几个如果肯回心转意,入赘我们家,那便自自在在,享用荣华,好过劳劳碌碌去西天取经!

唐三藏如痴如蠢,依然默默无言,闭目静坐。那妇人又道:我今年四十五岁,大女儿叫真真,今年二十岁,二女儿叫爱爱,今年十八岁,小女叫怜怜,今年十六岁,都未曾许配人家,虽然小妇人生得丑陋,还好三个女儿长得还过得去,女工针指无所不会,自小又教他们读书识字,略会吟诗作对,虽则是在山村,但也不算粗俗,还配得上诸位。长老,不如你们便留长头发,还俗算了!在我这里穿绫着锦,美酒佳肴,总比那长年瓦钵化斋,穿布衣草鞋好。

唐三藏正襟危坐,不管妇人怎么说,也不理不睬!那猪八戒见到有如此富贵,这般美色,便心痒难挠,屁股如坐针尖,左扭右扭,东张西望,忍不住走上前来,扯了几下师父道:师父!这娘子与你说了这么多,你怎么不理不睬,多少回她一句!

唐僧抬头大声喝道:你这个孽畜!我们出家人怎能富贵动心,美色留意,成何体统你!

那妇人冷笑道:可怜!可怜!出家人有什么好处!

三藏道:女菩萨,你在家却又有什么好处呢?

那妇人道:长老你坐好,等我把在家的好处说你听:

春裁方胜着新罗,夏换轻纱赏绿荷;

秋有新出香糯酒,冬来暖阁醉颜酡。

四时受用般般有,八节珍羞件件多;

衬锦铺绫花烛夜,强如行脚礼弥陀。

三藏道:女菩萨,你在家享尽荣华富贵,有穿有吃,儿女团圆,自然是好。但你不知我们出家,也有好处,我也说你听:

出家立志本非常,推倒从前恩爱堂。

外物不生闲口舌,身中自有好阴阳;

功完行满朝金阙,见性明心返故乡。

胜似在家贪血食,老来坠落臭皮囊。

那妇人闻言大怒道:你这泼和尚,真是无礼!我只不过见你是东土远来的,不然我早就赶你们出去!你发过誓言,永不还俗。你那些手下总要给我招一个,我就不信个个都如你一般!

唐三藏见她发怒,便无可奈何道:悟空!你的意见如何?你肯不肯留下来?

孙悟空道:我老孙从小便修仙练道,不好这个,还是让猪八戒留在这里吧!

猪八戒道:喂喂喂!哥哥,你别捉弄人,有事大家慢慢商量嘛!

唐僧道:既然你两个都不肯留下,那就让悟净留下吧!

沙僧摇头摆手,道:师父,你看你说的,弟子蒙受菩萨劝化受了戒行,又多得师父收留,跟随师父还不到两个月,未曾有半分功果,怎敢在此贪图富贵!我宁死都要去西天,我不做这欺心之事。

那妇人见他们都推辞不肯,便转身入到屏风后,顺手关了门。师徒四个在厅上你望我,我望你,饭没得吃,水没得喝。

猪八戒心中焦躁,埋怨唐僧道:师父,你真是不会做事,把话都说绝了,也不留个后路。且含糊答应她,哄些斋饭来吃,今晚落得一晚舒舒服服睡一觉,明天肯与不肯只在乎你。你现在把话说绝了,别人关了门,不理我们了,现在饥渴难耐,今晚都不知道怎么过!

沙和尚是个直肠肚子,说道:二哥,不如你留在这里做个女婿吧!

猪八戒道:喂喂喂!兄弟,你别捉弄人哦,大家慢慢商量嘛!

孙悟空道:还商量什么?如果你情愿留下来,便让师父与那妇人做个亲家,你就做个上门女婿!这家人这么有钱,定会有很多嫁妆给你!到时你要请我们兄弟饮两杯,我们有好吃的,你又能还俗,岂不是两全其美?

八戒点头道:话是这样说,不过话又说回来,这分明是叫我脱俗又还俗,停妻又取妻!

沙僧道:啊?二哥,原来你有嫂子的?

孙悟空道:你还不知道哩,猪八戒原来是乌斯藏高家庄高太公的女婿。因老孙降服了他,又因菩萨诫行,无可奈何,才跟着师父做了和尚。现在见到眼前有荣华富贵,便又动心,想还俗。喂,呆子!你留在这里做女婿吧,只要你多给我磕几个头,我不拆穿你便了。

猪八戒怒道:哦哦!我看你们个个都装成正人君子,其实大家都有这样的心,还拿我老猪来出丑!常言道“和尚是色中饿鬼”,哪一个不是这样?在此扭扭捏捏,装作正经人,好事都被你们搞砸了,如今茶水都没得喝,又无灯无火。人还能顶得住,可怜那匹马,明日还要驮师父走远路,今晚饿它一晚,明日只管剥皮了!好了!好了!你们在这坐着,等我老猪去放马吧!

那呆子说完,急急去解了马缰绳,拉去放马。孙悟空笑眯眯对沙僧道:师弟,你在这里陪着师父,等老孙出去看他到哪去放马!

唐三藏吩咐道:悟空!你去看看便好了,不要讥笑他!

孙悟空道:行行行!我晓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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