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时出现在南宫冕面前的可不仅仅是太皇太后,除了婢女、嬷嬷、掌事姑姑外,还有一亭亭玉立的少女。陌生而又熟悉的背影,如此婀娜的身影,令南宫冕身心摇荡,却怎么都无法想象。那个年华正好的女孩,就是那个曾经天天被哥哥们宠的公主妹妹,先帝的嫡女(也是独女),南宫冕的同胞妹妹,南宫亦憬。
整整三年多不见,当时顽劣的小丫头竟然长得如此出俏,宛如水中摇曳的白莲,又如清风里荡漾的柳枝。
见到哥哥,这小姑娘也是一脸的欣喜,脸上浮现娇羞之色,但在太皇太后面前又不能表露太多,只得微微屈膝,行了一礼。
半坐半倚在床榻上的太皇太后眯着眼睛,遥望着来人,那人渐进了,她正要站起来,被一旁的掌事姑姑扶住,继而又缓缓落坐。
南宫冕见着皇祖母日渐消瘦的身形,还有那全白的头发,银丝之下隐藏不住的欣喜,南宫冕一时缓不过劲,一切恍如隔世。
上次见到皇祖母,还是在北秦尚未进攻之时,太皇太后身体康健,年岁虽大,却面色红润,仍是精神抖擞的样子;而父皇,也依然在世;母后,也尚好。那日正是南宫冕刚刚大婚后的次日,在长安殿里,父皇慈祥又温和地叮嘱自己要好好照顾新婚妻子。母后拉着同样着红衣的何维桢那修长白皙的手,一遍又一遍地抚摸着,温言安慰道。而太皇太后,最最亲爱疼爱自己的祖母,则在一旁笑盈盈地看着这一幕。一旁已是太子的皇嫡长兄挽着太子妃以过来人的姿态和同样已娶妻的南宫诚说笑着。其他的皇子们也在一旁笑闹着,逗着顽皮的南宫亦憬。那时的一切,都还在,那么真切,仿佛一伸手就能捕捉到。可是手伸出去,只能触碰到春寒散发着的冰凉空气。
太皇太后远远的就颤颤巍巍地伸出来一只手,南宫冕快步上前,一把握住。
这本是那么温暖柔软的手,热乎乎的,总是令人怀念。可如今,这只手是那么的冰凉无力,却仍在使劲握住南宫冕,不忍放开,仿佛一放开,就会让对方坠入深渊。
这曾是牵着自己习步的手,这曾是教自己剪花纸的手,可是,那手现在不仅布满了深深裂痕,还是那么的无力软弱,那么的冰凉,软弱冰凉到陌生,但分明又是那么熟悉,熟悉到手掌的纹痕都能默记。
太皇太后凝视着眼前的人,他还是没有变,还是那么的俊秀,那么熟悉,可是眉宇间又铭刻着痛苦的伤疤。
许久的沉默,还是被打破了。
南宫冕收回了被握住的手,后退了两步,行礼。
太皇太后略带苦涩地笑了笑。转身让侍女们都下去了。
“起来吧,孩子。”颤颤巍巍的声音里混着温和的语调。还是那么熟悉的声音,就像幼时给自己讲故事的那个样子。
“亦憬,”太皇太后向她招手,亦憬立马上前听着。“好孩子,多谢你今日来看我,”太皇太后微笑着道,“可惜今天你哥哥来了,我想先和他单独说说话,就是要委屈你了。”
“皇祖母说的哪里话?亦憬没有什么委屈不委屈的。倒是许久不见哥哥,有些想他了。”说着回头笑望了一眼南宫冕。
这时南宫冕才真真正正看清楚妹妹的容貌。是长大了,越来越清秀可人,可还带着些许的稚气。
南宫冕也只是笑了笑,没有说话。太多的话想说想问,却又害怕。
亦憬替太皇太后掖了掖被角,便行礼告辞。
“皇祖母……”南宫冕牢牢地握住她瘦弱的手,舍不得放开。
“冕儿啊,”太皇太后眼角流下眼泪,“你是不是在北秦受了气,啊?受了多少的委屈,你不好和别人说,那你和祖母说说,好不好?”
南宫冕听到这儿,忍了许久的眼泪登时就出来了。
那么多的伤痛,埋在心里那么久,要说当然有得一说,可是何必要徒增亲人的烦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