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可是,”亦憬仍然是无法相信的样子,“那个人是谁?他可是我们小时候最好最好的衢王哥哥啊!每次,每次显王叔家的戚同哥哥要来揪我的耳朵时,都是皇兄来把他赶走的。明明戚同哥哥比他大很多,他也怕,可是,可是……”说及此,亦憬突然哽咽,说不下话了。
是啊,曾经是那么护着弟弟妹妹的大哥哥,曾经为了保护弟弟妹妹敢硬着头皮对付大自己好几岁的堂兄的欺负,可是如今,却变了一个人一样,对曾经深爱着的弟弟妹妹那么的漠然,那么凶狠。
“亦憬,你常常到这儿来,应该也就感受到了吧?”南宫冕默默地说,“我到现在也无法接受,我也以为是一场噩梦,可是那天,他亲自下令杖杀达奚的时候我就已经感觉到,这个人,我已经全然不认识了。”
虽说亦憬不认识达奚,也不知道南宫冕这一番话说的是什么,但是那种悲伤的流露,是真真切切的,真切到感同身受。
“我也不敢相信,我也不甘心,可是事实就是这样,没有办法的,没有办法的!那些美好的时光,回不去的。”南宫冕喃喃道。
虽说是在安慰着亦憬,可是南宫冕自己也无法彻底地说服自己。毕竟物换星移,毕竟是人非。
谁不想回到过去呢?有父皇坐镇朝局,皇嫡长子辅政,母后的温柔端庄,淑妃娘娘的典雅,皇庶哥哥的庇佑,弟弟妹妹的玩闹,还有还有,皇祖母的宠爱……那么多,那么多的温暖,再也没有了。
现在,陪伴这对兄妹的,只有回忆。温暖的回忆和凄苦的如今,在煎熬着他们。
煎熬着所有人。
可那毕竟是血浓于水的亲情啊!南宫诚怎么舍得狠下心来呢?
无法接受,也无法想象,无法相信。
曾经南宫冕兄妹是多么依赖这个哥哥啊!与皇嫡长兄、南宫诚、建邺四公子以及翰林院莘莘学子一起,开创“宁安风骨”共话文学,谈论天下家国。而如今……
如今呢?被困于荒僻之地,不知何时才有自由,身畔的不过是一个童子和两个老奴在侧。仅此而已。唯一安慰的,也是私下看望自己和一直陪着自己的亲人。也是他们,才使自己有活下去的渴望。
“亦憬记得小时候,皇嫡长兄长我们十几岁,虽然待我们甚好,但忙于辅政,常常无暇照顾我们。平日里,每每戚同哥哥要来欺负我,都是诚哥哥冲出来的。明明大家都怕戚同哥哥,可是为了我们这群小朋友,诚儿哥哥还是会壮着胆子上,甚至还手,打到戚同哥哥跪地求饶为止……”说着说着,两人都笑了,可是泪水却止不住往下。过往是那么美好,可如今,那个曾经宠爱自己的哥哥把自己囚禁,又是何等的悲凉。
“不要再怀念过去了,他已经过去了。亦憬。”南宫冕轻轻抚摸着亦憬前额的头发。
“我真的,真的好想回到小时候,回到过去,那些无忧的岁月。”亦憬说着,泪水止不住往下掉。
“唉,”南宫冕轻轻地叹了口气,“过去的终究是过去了,没有办法的,论是谁都不会回去的。”
过去如何美好如何令人回味,终是化为了泡影,若是说要回去,那不过是个幻想而已。
“诚儿哥哥不沉溺于声色,励精图治,我在北秦也有所耳闻。东凉的实力日益增长,都是诚儿哥哥的功劳。他有这个能力的。我们要相信他,要支持他。东凉国力渐盛,这才是我们的最终目标,其他的,都随他去吧。”南宫冕说到最后,长叹一声。
“哥哥……”亦憬不知如何安慰。
“没事的,没事的,我这不是好好的吗?”南宫冕艰难地挤出一丝微笑。
“你是官拜大司马,十三岁封骠骑将军,还是东凉佑安王,父皇最爱的孩子,你……”
“亦憬!”南宫冕正色道,“不要再这么说了!过去的就让它过去。无论我曾经是何等身份,现在还是只能呆在这里。你长这么大了,难道是非还不分么?这么傻的话,以后不要再说了!”
“哥哥……”亦憬低下头,“是亦憬不好,亦憬唐突了。对不起哥哥,亦憬不再犯错了。”顿了顿,亦憬又克制不住,“哥哥,我还是不能相信……他……”说着便哭了起来。
南宫冕将这个妹妹搂进怀里,轻轻地拍打着她的后背,道:“傻孩子,我的傻妹妹,不要再这么想了。这衮袍一旦穿上,就不会有人愿意再把它脱下来的。”
待亦憬静下来之后,南宫冕端了一杯茶水递给她。
亦憬突然觉得不好意思起来,这三年失去父母和长兄的痛苦在这一瞬爆发,让这个多年未见的哥哥看到了自己最柔弱的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