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旭的照片小小的,呈个半身人形,姚织星和衣躺在床上,将那薄薄的纸举到眼前,让屋顶的光透过那个小小的纸人。一瞬间,她好像看到了许多年前,自己在台灯下不知疲倦地裁剪安旭照片的样子。
原来已经过了那么久了,久到她快忘了这个人,但是还没久到可以完全忘记自己对他的在意。
姚织星禁不住一遍遍回想刚才的场景。明明是自己的问题,却让辰昇无故难堪。除了对他的愧疚,此时她心里更多的是对自己的失望。
一滴泪顺着眼角流下,落到枕头上。卡在喉咙里的酸楚,总算排解了万分之一。
姚织星感到无力。她以为自己已经成长了,已经不再像从前那样因为小事而心怀芥蒂,因为自己的多虑而迁怒他人。
她不知道“敏感”这个形容词是怎么来的,只知道这个对别人而言轻飘飘如纸片一样的词,对自己而言是刮骨割肉的刀子,一刀一刀,重新雕刻着自己。
它伴随着自己,从小到大,像诅咒,像跗骨之蛆,像甩不开的影子。
为了不敏感,她必须要自嘲,在别人拿自己的弱点刺痛自己之前,先豪迈地刺自己几刀,这样才比较洒脱。为了不敏感,她要在因为闹情绪而微微冷场的那一刻迅速把场子搞热了,缓解尴尬。
为了生存,她逼自己的尖锐蛰伏,她逼自己多笑而不准哭。因为美人哭赏心悦目,丑人哭就是煞风景;因为美人怒颦蹙动人,丑人怒就是玻璃心;因为美人若即若离让人魂牵梦萦,丑人忽冷忽热就是抽风了忘吃药。
后来,为了不显露自己的敏感,她学会弱化自己的表情。表情少了,似乎情绪也平淡了许多,纷纷扰扰,许多都不想再计较了。
可其实姚织星心里知道,再怎么样,她的感官还是一样的敏锐,她的刻薄还是一样的锋利。或许长大就是让自己慢慢自断锋芒的过程,可是她闭了嘴,却不愿蒙上自己的眼和心。她只是把那些尖锐收藏了起来,不再显露出来,即使这种清晰让痛更加深刻,但她宁愿对自己诚实一点。
如果说世界上还有人让她暂时脱下云淡风轻的外壳,暴露最本质的敏感,那大概就是自己最信任的人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