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举着哭丧棒的修长身影跟在其后，白衣高帽，六眼长舌。宽大的衣袍下另伸出四条手臂，两只抱着硕大的竹篮，另外两只将竹篮中的冥币肆意挥洒。

后面的白衣人群在经过季朝生的面前分开，又在季朝生的背后合拢。

季朝生感觉自己像在长河中逆游的鱼。

人群的面容大多虚幻看不清楚，虚幻的面容中忽然出现几张清晰的脸。

季朝生看清楚了，那是严万三人。

明明应该在公寓的三人出现在了人群中间，面色无喜无悲，和其他人一样自然的绕过了季朝生。

突然一声清脆的金石敲击之声响起，季朝生发现一座朱红色的棺椁停在自己身畔。

棺椁中传来砰砰的敲击声。过了一会，棺盖开启一条狭缝，一条洁白枯瘦的手臂从中伸出，在季朝身肩头微微停顿。

砰，棺椁闭合。

就像是睡梦中忽然惊醒，季朝生瞬间睁开了眼。

他发现自己还在公寓三楼的阳台上。

不远处是严万的尸体，怒目圆睁。

季朝生微微出神，回想着刚才手臂在自己肩旁停留时，自己听到的那个细微的像是哭泣的声音。

“罗来街，15号”

……

街道上，季朝生看着来往穿行的人流。

入目依旧满是白色，但季朝生却注意到了些许的不同。

建筑物前的白幡上有什么东西开始缓缓浮现，透露出黑色的墨迹。

现在还没有完全浮现，看不出是什么东西。

季朝生拦住行人，企图询问罗来街的位置。

被拦住的男人就像大梦初醒一样，眼神逐渐聚焦。

“啊，啊，罗来街啊。”反应过来的男人脸上流露出惊喜的神色，“我知道，我知道。你也是找孟先生的吧，孟先生是个大好人啊。刚好我……我要干什么来着？”

季朝生面露意外，他还以为会是机械的应答。

男人浑身一个激灵，眼神开始溃散。

“你要找孟先生。”季朝生补了一句。

“啊，对对，我要找孟医生，孟医生先生个大好人啊。”说着，男人开始转身向着街外走去。

季朝生紧紧地跟随了上去。

每当男人的眼神开始溃散，季朝生就会补上一句：“你要找孟先生。”

然后男人就在对孟先生的不断夸赞美中步步向前。

一幢破旧的老屋前，男人停下了脚步。

他刚要敲门，眼神开始游离，然后又变成了最开始的状态。

没有多余的言语，男人转过身缓缓向来时的方向走去，就像一切本该如此。

季朝生没有再去管男人。

他盯着面前的两层小楼，外墙立面上也如其他建筑一样刷着白漆，但却没有新刷白漆的刺鼻的气息。

与周围的建筑格格不入。

有的地方白漆开始剥落，露出下面泛黄的墙体。有些地方爬山虎蜿蜒而上，长到了二楼。

在二楼的地方有一扇小窗，一半遮挡在爬山虎下面。爬山虎已经枯死，露出枯黄的藤蔓。

透过小楼的边缘还可以看巨大的黑色烟囱。

孟先生的家和殡仪馆只隔了一条街道。

老旧的木门边上，铜牌已经开始生锈，与墙体交接处产生青苔。

铜牌上可以看到一些凸起的字体：

“罗来街，15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