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明抬起头,漠然的目光中出现些许神采,他嘴角微微蠕动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看来你的选择是活下去,既然如此,我就给你一个机会。”
“谢谢...”
迟明艰难的吐出这两个字,视线逐渐变得模糊,黑暗淹没了所有,失重感让他感觉自己仿佛漂浮在空中。
厚重的石门砸落在地,屠夫将血迹斑斑的银钱收好,咧开嘴露出黑漆漆的牙齿。
“时辰到了老鬼...要将人带去人面谷的话你得赶紧,不要让人给宰了,下一次黑鱼座希望还能够看见你,不然我可要少赚很多银子。”
“程家人需求越来越大我得找点别的门路,流火宗的那个疯丫头虽然不会在祁连城这个地界待太久,但谁也不敢保证她还会不会发疯。”
收尸匠前言不搭后语,整个人看上去精神不太正常,怪异的骡马打了个响鼻,拉着老旧的车厢消失在道路尽头。
屠夫从柜子下拿出装满酒的酒坛,撕开泥封大口大口灌酒,仿佛永远喝不够,脚下的血水浸入土壤染红了地面。堆积在竹筐内的血肉残躯微微蠕动,隐约间能够听到哀嚎哭泣的声响,却被屠夫周围弥漫的煞气牢牢镇压,永无出头之日。
活人的血肉残肢被当作货物,凡俗如同草芥,妖魔藏匿其中,似乎所有人都对这个乱世习以为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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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林间弥漫的白雾愈发浓郁,隐约间能够听到窃窃私语的声响,灰白的墓碑零零散散耸立在阴影处。
淅淅沥沥的泉水在山涧流淌,收尸匠从怀中摸出三根香插在车厢上,灰白色的烟雾在空气中弥漫开来,隐约间能够看间一些无形之物在争先恐后的争抢,阴冷的气息逐渐远去。
墓碑下摆放祭品的位置有几副无脸面具,看不出是什么材料,收尸匠拉停骡马扛着昏迷的少年来到跟前,放下一枚银色的铜钱换取一副面具盖在他的脸上。
面具仿佛拥有生命一般顺着迟明的脸颊涌动,似乎和皮肤生长在了一起,原本濒死的状态得到了控制,胸前的血肉缓缓蠕动,伤势在好转。
双目暗红的骡马拉着厢车不一会便停驻在一栋怪异的建筑门口,发黑的木料堆砌成墙,青绿色的爬藤植物蔓延生长覆盖了大片墙壁,整栋建筑看上去就像一颗巨大的头颅。
悬挂在屋檐下的风铃随风摇摆,仿佛整栋建筑在遵循某种规律如活物般呼吸,透露着一股阴森诡异的氛围。
“现在你还有后悔的余地,不然进了人面谷,是生是死就不是你能操控的了。”
收尸匠坐在建筑门口的石阶上,眼神玩味。
“你在...养鬼?”
迟明的身躯依旧是重伤的状态,体内那股阴冷的气息在脉络间流转。
“这一点并不是什么秘密,我也没必要去隐瞒,流火宗的那些狗腿也因此一直在通缉我,这些年东躲西藏像只阴沟里的老鼠。”
收尸匠骨瘦如柴的躯体仿佛下一刻便会被风吹倒,他张开双手有些歇斯底里的叫喊。
“我本不必落得这么狼狈,作为修行者我不论到哪方势力都会被奉为座上宾,在这妖魔霍乱的世界实力就应该是最大的底蕴。我不过在追寻恶鬼的力量可那些宗门流派视我为眼中钉,他们畏惧妖魔,在每座城池搜刮资源建立封城阵法,将凡人当作猪狗一般圈养,每隔几年放出些许修行的名额充当鱼饵,让人不惜一切的争抢,放下尊严抛弃道德。”
“彼时人不像人,鬼不像鬼,怨念丛生的地界成为妖魔的乐园。”
说罢收尸匠目光炯炯望着迟明。
“这乱世需要拯救,自从东流国师盗取神物导致整个十方国被朝廷封禁,妖魔霍乱无人能制,你想不想改变这一切?”
收尸匠看上去有些癫狂,他一把推开身后的红漆大门,背后涌动的黑暗宛如实物一般将外界的阳光间隔开来。
“他们因畏惧而疯狂,而我等将打破轮回之谜逆转生死!”
迟明目光有些复杂,望着眼前有些神经质的老人,重伤的躯体让他没有其他的选择。
只得迈步走进黑暗涌动的红漆大门,体内阴冷的气息逐渐活跃起来,脸上的面具与门内某些存在形成呼应,脚下陡然一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