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中热血也逐渐凉了。
就在此时,他胸前燃起一道暖意。
太清玉种泛起和煦微光,内部有仙人虚影涌现,端坐他胸前,抚琴发长嗟。
人世俯仰已千年。
婆娑世界,未见正神,怎可认凄凉?
琴声蕴藏正道神力,荡漾空气,不仅震醒江修晏的灵魂,还向外蔓延,山崩倒海地淹没四鬼的丧乐。
“妖孽,安敢乱我心神?!”
江修晏回神,险之又险地避过张小姐的香拥,疯狂运转拙火定。
“我身有琉璃光,明王证我心魄!”
三朵拙火定肉身。
稳固魂魄。
紧接着他错开脚步,侧身让过烟管,一刀逼退鬼道人,掏出铜玺扔向抬棺众鬼。
“泰山府君在此!”
泰山府镇煞慑邪!
一抹神光闪烁。
厌胜印直接定在虚空。
一袭红袍现世,怒目圆睁,扫视面前众鬼。
“妖孽竟敢乱世,吾奉府君律令,为尔等点卯!”
漆黑的判官笔点按生死簿。
红袍大判,判决阴阳生死因果!
空中铜玺伴随判官笔一同落下,重重印在抬棺梁间的山石上。
期间抬棺的鬼影疯狂嚎哭,被山石控制着扑向铜玺。
眼看着它们的手即将触及铜玺,将其击飞。
判官虚影连连动笔。
生死簿上飘出墨迹,凝聚灵力,如绳索般捆住每只扑向铜玺的鬼影。
最终。
厌胜印落下。
江修晏一刀晃开铁烟管,再次砍倒鬼道人,目光移到浓雾深处。
他看得清楚。
铜玺落下的刹那。
似乎有一只无形的刻刀,在山石上瞬间雕出几个字:
泰山镇伏魑魅石!
咔嚓——
山石眨眼间步了方才抬棺匠的后尘,四分五裂。
【你摧毁了宗师境魑魅石】
【此山石本为……】
山石碎裂瞬间,抬棺鬼影全数炸裂,化作乌黑阴气,到处纷飞。
抬棺匠也愣住了。
它仿佛一只被截断了傀儡丝的木偶,僵立在江修晏面前。
江修晏扫了它一眼,不急着超度它。
只是浑身武煞奔涌,秋风刀披风而出,吹散另一处的雾气。
里面倒了一地的马匹与人。
江修晏回手扬刀。
截流!
血光化月,截起一颗头颅。
抬棺匠被他超度,浑身荡漾阴气,直愣愣倒在地上。
两道扑腾声同时响起。
江修晏扭头,发现张家小姐也倒在地上,面容重归婑媠。
没时间搭理她。
青年跑到商队众人身旁,逐一探他们鼻息,感知到呼吸后才松了口气。
还好。
商队人马都只是昏了过去。
江修晏又走回张家小姐身边,歪头看了她一回,突发奇想,拿出望气钱对着张家小姐摩挲。
一道暖流涌上眼眶。
墨字如约而至:
“替命之人,天亦怜之,原为贵家女儿命,理当享尽荣华,终为大将军之母,难料世事无常,身受逖听远闻咒,为人去舌,取三魂之幽精炼做山妖古笛,虽历经生死磨难,如遇贵人,即可封神。”
江修晏看完墨字,眉头微蹙,心生古怪。
这张家小姐不似正常妖魔鬼怪,望气钱居然能显现她的命数。
“命数”是生人独有的。
但凡妖魔鬼怪,都是脱离轮回、不入阴阳之路,丧失“命数”的存在。
因此他往常也用望气钱看过妖魔。
除了暗沉的妖气鬼气,没见过如此详尽的解释。
而且望气钱称张小姐为“替命之人”。
她替了谁的命?
什么是逖听远闻咒,以至于有人割去了她的舌头,取了她的魂魄,炼制成山妖古笛?
江修晏想起第一次遇见张小姐时听见的哨声。
或许那就是山妖古笛。
他俯身打量女子精致的脸庞。
只觉得她身上谜团越来越多。
不等他继续细想。
张小姐猛然睁眼,红唇嗫嚅片刻,起身一巴掌拍向他的脸。
“等等,张小姐,我可没动过你身子。”
江修晏拿刀背架住她的掌心,高声陈述自己的清白。
然而张小姐并没鸟他。
两三巴掌胡乱把他推开,转身冲进山林里。
江修晏愣神片刻,提刀刚想追过去。
不料一旁的白成华等人,咿咿哎哎地醒了过来。
江修晏再回头时,张小姐已不见踪影。
叹了口气。
他向白成华等人走去。
与此同时。
华阳门的火终于被扑灭。
一队兵丁结成小鱼鳞阵,快步朝江修晏方向移来。
领头的正是国字脸的黄勇。
……
两道城门外,两伙人与妖魔鬼怪战得正酣。
其余两门却安然无事。
只是附近山上又无声无息多了几座庙。
庙里依旧供着面目模糊不清的泥像,一只香炉,一张供桌,一只蒲团,简陋得乞丐都不忍直视。
就在江修晏破开天门的那一刻。
有道倩影造访了其中一座庙。
她前脚刚踏进庙门。
庙里的神像如有神明降身,悠悠睁开了眼。
无形山风鼓动,直将倩影推进庙里。
庙门轰然关闭。
也不知道庙里究竟发生了什么。
许久以后。
庙门上被一道青芒破开一个窟窿。
一条满身血迹的青绿小蛇沿着门洞钻出,吐着信子,有气无力地往山下爬去。
县令府。
张县令把玩着桌上瓷器,忽然狞笑一声。
“什么玩意儿,也敢动我的庙。”
然而他嚣张并未持续多久。
他像是感知到什么,五指猛然捏碎瓷器,霍的站起身。
脸上狞笑已尽数扭曲。
“到底是谁,谁毁了我的镜阵!”
“我要把你抽筋剥皮,拆骨碾肉!!!”
县令的咆哮无人听闻。
同样青蛇蜿蜒爬下山也没人知晓。
它虽然成功从野庙里逃脱。
然而那神像给它施了个诅咒。
正如人有五衰,妖魔也有三劫。
天劫,地煞劫,生劫。
神像的咒,让它应了生劫。
青蛇浑然不知自己大劫将至,温吞地爬到土路上,蛇信感知到空气中水汽最为充沛的方向。
它朝那边爬去。
下了水,它就能一路游到西郊。
可还没等它下水,几个顽童发现了这边有条青蛇,都兴致勃勃地捡根木棍,向它走来。
顽童无心。
刚好契合大劫施为的主体。
于是木棍一下下戳在青蛇身上,挑落了许多如翡翠般的鳞片,鲜血汩汩流出,湿润了青蛇身下的泥土。
青蛇原本就奄奄一息。
哪还撑得住顽童的木棍挑拨。
没几下就出气长于进气,眼看着即将魂归天地。
恰在此时。
一个青年仗刀骑马经过。
望见此处情景,立即驱离了顽童,下马抱起将死的蛇。
青蛇入怀,鲜血顷刻洇透了他的内衫。
然而青年视若无睹,只是抱着蛇,上了马,“架”的一声驱马奔行。
他眼角有墨字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