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走过必留下痕迹。

法证之父如是说。

前世经验仍旧历历在目，然而江修晏回忆着过往，眉头却不由自主地皱起来。

实在是眼下境遇太过诡异。

他不断摩挲望气钱，眼里暖流几如实质，快要把他眼泪逼出来。

但他眼前就是空无一物，仿佛此地不属人间，常世应有的“气”，在此地销声匿迹，宛若参透了无生之谛，解脱了生灭的囹圄。

“呜……”

此时还警醒着江修晏，让他不至于迷失的，除了满地杂驳的混淆了香火味的潮气，只有周遭若隐若现鬼嚎般的哭声。

他追索了哭声许久，感觉自己起码走了数里路途，却始终走不出白潮村，也找不到哭声的源头。

每当他接近，哭声就像在戏耍他，遽然停息，下一次出现时，又恢复了若隐若现、若即若离，如同源自九幽的状态。

一直被这样捉弄，菩萨也有三分火。

何况江修晏修行不够，还成不了佛菩萨。

瞎转悠了两三圈。

他停住脚步，妖刀直接插进地面。

破限大圆满《血煞功》，全开！

轰——

原地凭空卷起狂风，猩红武煞凝作蛟龙腾空而起，围绕江修晏盘旋一圈，冲天飞出。

血色的红晕如同寒潭里的涟漪，一圈接着一圈往外荡去。

周遭阴湿的潮气顿时被冲得七零八乱，所剩无几。

但他视野当中依然昏暗一片，似乎太阳被后羿射落了，一切事物都蒙着一层阴影。

江修晏眉毛一挑，收敛血煞，旋即拿出桃符，打算召来五方雷神，以天地正道的雷法，或许能破除眼前邪妄。

刚往雷符里注入武煞。

蓦地。

黯冉荒草间，响起一连串沉闷的脚步声。

脚步急促，眨眼来到江修晏身边。

他循声回头，眸瞳映出两点魇星一样的光。

那像是一双眼睛。

明黄色。

瞳孔只有针头大小。

未及江修晏传呼，眼睛主人已然跑到他跟前，甫一看清他的脸，嘴角扬起，露出一抹劫后余生的笑容。

此人贼眉鼠眼。

江修晏记得他，他姓谢。

“江大人……”

谢丛阳第三个字的尾音还没发完，年轻的守夜人冷笑一声，妖刀毫无顾忌地挥出。

噗嗤一声。

赤影零落，刀尖带出一朵红莲。

谢丛阳脖子被砍开，腰间铜玺发出漱玉般的清脆声音。

他捂着脖子，一边呕血，一边不敢置信地凝视着江修晏：“为，为什么……江大人，你要，杀我？”

嗤。

“你太吵了。”

江修晏眸中冷意森然，妖刀再次带起匹练。

血光斑斑，加深了周围空间渐洳的寒气。

谢丛阳再也说不出话，拼命遮捂身上伤口却于事无补，他胸前被江修晏劈出一道裂口，深可见骨，血液不要钱一样地往外奔涌，十根手指怎么可能掩得住。

不一会儿。

他便满脸煞白地瘫软在地，嘴角抽搐，两只死鱼眼圆瞪，死不瞑目。

逐渐泛白的瞳孔微微朝上翻，似乎仍在质问面前人，因何而杀他……

“你长得太丑了，装人装得不像。”

江修晏嗤之以鼻，抬刀到眼前一晃。

寒刃如凝皓魄，滴血不沾。

他话音刚落，才放下妖刀，身前尸体像是失水的芦荟，飞快干瘪下去，皮肤表面变得粗糙，像块麸炭，又像是被风吹皱的水面。

三角状鳞片。

缺肉的勾角。

浑浊软皮。

原先光滑细腻的一具人体，呼吸之间，就彻底沦为一条扭曲的怪类。

江修晏粗略扫视它的模样，心中诧异。

在他注视下，谢丛阳变成了一条“蜥蜴”。

“踏……踏……”

现实没留给他时间深究。

昏暗的村落里，一阵飂冽的风扑出。

伴随间续沉重的踏地声。

江修晏感觉脚掌发冷。

他一边警惕前方，一边低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