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牢门关闭,狱守离开,两拨人各占一方墙脚,可谓泾渭分明。
经过这一闹,李青也没了食欲,便把剩饭递到寻求自己庇护的小胖子手里。
看到这一幕,赵有拾忍不住啐了口血沫。
“李青,你夜里最好别合眼!”
这一夜,两人谁也没睡着。
捱到拂晓时分,有身穿素衣的道士在狱守的引领下,来到监舍。
囚徒们对此并不感觉陌生。
私狱里有三类人,一类是负责看守监牢的狱守,一类是负责囚徒日常饮食的饲主,还有一类则是‘传法’的白衣道士。
每隔三日,就有白衣道士来到监舍,让囚徒们修炼道首为他们量身定制的‘补命法’。
至于他们这些被圈养的囚徒,大抵是没资格当第四类人的,最多也只是会说话的牲口罢了。
而白衣道士传的补命法,也不是补囚徒们自个儿的命,乃是返精存元,将囚徒炼成合格的药引,去补修道者的命。
这也是他们‘白吃白喝’的代价。
......
狱守的呼喝声由远及近,不多时便来到李青所在的监舍。
同行的道士示意狱守打开牢门,接着将盛有符丸的托盘递出。
“每人一丸,不许咀嚼,要整个囫囵吞下!”狱守代替那道士,按照惯例讲解服药禁忌。
众人排队服下符丸,等李青来到近前时,白衣道士忽然开口问道:“这人也是甲戌舍的?”
狱守是个有眼力见的,当下点头道:“回仙师话,此人确实是甲戌舍的,已经养足了三个月方才转来,但不知为何,就是养不肥......”
白衣道士皱了皱眉,没再多问。
原地,目送两人离去的李青忧心仲仲。
方才那白衣道士和狱守的话他尽数听了去,虽说言者无意,但听在他的耳中,却不是什么好消息。
畜养牲畜的人都清楚利弊,那些养出肥肉的猪羊会适时送上餐桌,而那些体格寡瘦,养不肥的猪羊,也会提前出栏止损。
而他现在,无疑就是圈舍里养不肥的那头牲口。
......
狱舍里,众人盘腿而坐,摆好修炼姿势。
约莫盏茶工夫,送完药的道士拎着巴掌大的铜铃,开始在监牢廊道内来回走动。
节奏诡异空灵的铃铛声夹杂着道士掐诀念咒时的紧密音调,让众人有一种眩视惑听的怪异感受,就仿佛置身在香火气息浓厚的道场,有神仙诸佛下界传道,想要强行洗去他们身上的罪孽一般。
随着声音愈发密集,众人吞入腹中的符丸也开始发挥作用。
甲戌号监舍,李青只觉腹中温热异常,就好像料峭寒冬里吞下的一口烧酒,而那道士萦惑人心的铃声咒音,也变成了曼妙佳人附在耳边吞吐出的媚声软语。
李青眉头时紧时舒,强忍身体上的欢愉,待他睁眼看去,却发现赵有拾等人正紧捂胸腹,蜷缩成团,战栗如筛糠。
此时整个监牢里,随处都能听到囚徒挣扎惨嚎的动静,就连身旁寻求他庇护的小胖子也弓成了虾米,脑袋几乎埋在了裤裆里。
李青见怪不怪,在他眼里,那道人给他们服下的符丸,就好比是接种的特殊毒株,可以通过铃声咒语激发毒株活性,使人体发生连锁反应。
或许是因为个体迥异,又或者是其他原因,每次符丸在体内激活后,李青的状态都与其他人所展现出的‘排异’反应不同。
他的身体似乎并不惧怕,反而很是亲近这些邪门的东西......
白衣道士仍在阴暗的廊道里来回走动,当铃声咒音临近甲戌号监舍时,李青就伏下背脊,蛰隐在余小庆身旁,直到道士的动静远去,他才直起身子。
此时众人的修行任务差不多也算结束,赵有拾他们或趴或坐,瘫倒一片,像是被蜜蜂开采过度又被狂风骤雨蹂躏过的野花,蔫答答的。
反观李青,倒像是刚做过篜浴,头顶上热气蒸腾,不过却不是白色烟气,而是缕缕黑烟。
“你、你的脸...”紧挨李青的余小庆不知什么时候回过头,他那张本来就煞白的脸显得更白了几分!
李青闻言抹了把面庞,只觉有黏糊糊湿漉漉的触感,当他展开手掌,却发现手里染上了一层猩红色的鲜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