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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如棋子

关海升道:“这才是我认识的那个臭小子。”

楚山河道:“公良让一死,障眼法一破,我成为大阎王的事情还是被陈天齐知道,不过这无疑成为我的保命符,没有哪个门派非必要时刻愿意与一个杀手门派为敌的。”

关海升道:“换做我也绝对不敢杀你。”

楚山河道:“所以当你们来找我的时候我就知道白易川手中的计划又开始了,不过他直到临死还依然认为我什么都不知道,还蒙在鼓里。”

关海升道:“怎么说?”

楚山河道:“当时对小侯爷们不赶尽杀绝无异于养虎为患,日后他们一定会回来的,事已如此白易川等人也没办法了,白易川一面提防我发现后会去找他报仇,另一面又着手准备十几年后的一盘大旗。

不过当时的我是浑然不知,怎么会去报仇呢?当我将这件事情搞明白来龙去脉后,已经过去了好多年,我弟易川已经养成了他的大势,成为一位好皇帝深得人心,我又如何能再杀他?况且如今的我已经不会再那样冲动了。”

关海升道:“如此甚好,不得不说白易川真的是一位德行仁厚、爱民如子、治国有方的好皇帝。”

楚山河道:“我弟易川始终担心我的势力太大会在他死后再将皇位夺走,所以他没有立太子,这样朝堂无太子,人人能为帝,所以他在位的时候顺便将诸侯的势力养了起来。”

关海升道:“诸侯渐渐成长是必然的,不过他竟然还不放心你?”

楚山河道:“坐在那个位子上的人除了制衡有绝对相信的人吗?一个人被人骗了这么多年如何不会仇恨骗他的人,况且被骗的人遭万人唾骂,早已遍体鳞伤。”

关海升道:“他想牵制你,所以这就是他的另一手棋。”

楚山河道:“没错。”

关海升道:“妙不可言呐,以力治力,让敌杀敌。”

楚山河道:“他只是怕我,但是他一定不会狠心杀我。”

关海升道:“你还是喜欢以善读人。”

楚山河道:“我并不算是一个好人,我也杀过人,而且杀了很多,但是我都会告诉自己尽力去做好人应该做的事情。”

关海升道:“杀过人的人还能做到心思纯净吗?”

楚山河低下头思考良久道:“不能。”

关海升也点点头,道:“这一点我很认同,江湖人没有哪双手是一生都用清水洗净的。”

楚山河道:“所以我尽力去做一个好人应该做的事情。”

关海升道:“白易川的所作所为,不是让白启兴太孤单了吗?”

楚山河道:“白牧琼、你、徐中年就是他另一手棋中的三枚棋子。”

关海升道:“哦?”

楚山河道:“关、徐两家有间隙,因为兵力分布不均一事。”

关海升道:“说来惭愧身为人臣,不为国着想,却互生间隙。”

楚山河笑了笑道:“他找到你们的意图关老可能想到吧。”

关海升道:“我们互生间隙皇上本能从中调和,但是他任由间隙增大,让兵力出现一边倒的局势。”

楚山河道:“你歇着吧,我来说。”

关海升笑了笑道:“又担心我要死了?”

楚山河道:“不错,你省点力气吧,待会儿好上路。”

关海升道:“除了暮雪就是你敢对我这个老头子这样说话。”

楚山河道:“他看着你们间隙增大,却让你们一起来找我,就是防止势力大的一方出现谋乱,让另一方可以借此牵制他。”

关海升点点头。

楚山河接着道:“而白牧琼是他另一枚棋子,因为白牧琼拜师断天涯,从小跟随断天涯习武,与断天涯感情甚好。

我杀了太子逼退父皇扶持了白易川,让断天涯对我心生不快,白牧琼深受影响。我让诸位皇子离开原州的时候,他因为年幼被白易川留了下来,而且留在了断府。

所以现在想想如果当时我非要让白牧琼离开,断天涯一定会造反,白易川决定的事我也不好再说什麽否则我就是在乱摄朝政。

我不想让人认为我弟易川是我扶持的傀儡,所以他就借此制造我和断天涯之间的间隙。

后来我二十岁出征,断天涯随我出征却死在了征途上,实际上断天涯并非死在战场上。当白牧琼得知此消息后一定对我痛恨不已,但是当时他的能力不足还不敢妄动,况且平定四方,威服四夷后我就没有回去,又回到江湖上流浪,他也没机会找我报仇。

白易川正好开始利用白牧琼对我的恨培养他,他虽然没有立太子但是按照道理来说继位的一定是兴儿。我若是回来因为皇位的事情杀白启兴的话,白牧琼一定是第一个站出来的人,所以他为兴儿培养了一个世上最好的护卫,当然白牧琼也可以争位,但是他未必有那些势力,我猜白牧琼的势力绝对在白易川的掌控之下,这是重中之重,他不能为兴儿培养一个老虎,所以白牧琼势单力薄若想夺位势必要先扶持兴儿登基坐殿,然后挟天子以令诸侯。

我弟易川算的很好,他知道白牧琼一定没有办法挟天子以令诸侯因为诸侯的势力不是他能抵抗的。我本可以不管此事,但是我知道所有诸侯争位互相敌对和他们有一个共同敌人哪一个更能让天下大乱?”

关海升道:“势必前者。”

楚山河道:“所以我的作用就出来了,我弟易川一定算到我不会坐视不理,这是我在仍然不知道他们整个计划的前提下。但是我知道了,所以我还是出手了,因为我不想看到因为当年我犯下的错误让别人再犯一遍。”

关海升道:“可是他就不怕你得了皇位杀了白启兴吗?”

楚山河道:“我想这点他应该有所防备,他应该料定我不能杀兴儿,因为我为皇位杀自己的侄儿,还是一代明君的儿子,我一定会成为众矢之的这朝堂恐怕要散。

而且我也不知道我十五年后再次出山。

他为兴儿除了找了白牧琼做护卫以外还在背后做了哪些制约我的方法,难道他知道我若坐上皇位势必已经经历了一场场血战,势力损耗殆尽,然后又有一股势力渗透进来能与我抗横?其实我是一点也不知道了。”

关海升道:“他会不会在赌?”

楚山河道:“拿自己毕生的心血去赌一盘不会赢得棋,他不会做。”

关则宁道:“倘若你夺不了皇位呢?”

楚山河道:“问题就在里,我夺不到皇位和我夺了皇位杀了白启兴和夺了皇位不让于兴儿以及我弟牧琼挟天子以令诸侯的结果不都一样吗?那他这盘局不就摆了个空吗?”

关则宁听到这里脸色都变了,道:“所以则宁让你让位的时候,你反而没有太过拒绝,其实你并不怕我们。”

楚山河道:“怕自然是要怕的,关老你不要太高估我,你们可是三百万重甲军,我楚山河武功再强,天大的本事能杀百人、能杀千人、能杀万人但是能杀百万人吗?

我都能想象到自己被剁成肉泥的景象,况且你们实在是掐住了我的命脉,我大势已去当然要放弃。

不过关丞相的确是个变故,我没想到他成了破此局的钥匙,所以此刻他有可能很危险,我弟易川一定给兴儿找好了退路。”

关海升道:“就是说现在这个局还没破?”

楚山河道:“这个局在我看来又像一个不是局的局,只要兴儿坐了皇帝这个局无论怎么变化都成了。”

关海升道:“是啊,白易川为白启兴做了他所能做的一切,甚至不惜牺牲你来削弱诸侯的势力,好让白启兴高位得坐。”

楚山河道:“是啊,兴儿一个十四岁的孩子如何能抵抗得了各路诸侯呢?”

关海升道:“倘若杀了白启兴呢?”

楚山河道:“我做了皇帝又如何,皇位终究是传不下去的,因为兴儿一定会在一股势力下辅助称皇的。关老觉得知道真相和不知道真相的我会出手杀掉兴儿吗?”

关海升道:“不会,所以我猜白易川一定也是这样认为的。因为你是楚山河,否则以你的能力杀了白启兴去对抗那股隐藏在黑暗中的势力一定不会很难,但是你无论如何都不会杀白启兴。”

楚山河道:“关老终于能承认我是楚山河了。”

关海升道:“因为楚山河懂情。”

楚山河道:“正因为如此我才被关丞相钻了空子,我始终都没怀疑过关丞相。”

关海升道:“徐中年也是个变故。”

楚山河道:“没错,徐将军没有来得及阻止关丞相入兵原州,也亏徐将军被南越国牵制住没有带兵回来,否则,尸横遍野的场景我现在也可以想象到。”

关海升道:“是啊。”

楚山河道:“一个死人不会料到其中的变数的。”

关海升道:“你想那股势力会不会是陈天齐?”

楚山河道:“若不知道整个计划自然就不知道陈天齐这个人,但是我知道了他们的计划,而且将陈天齐查的一清二楚,所以这股势力应该不是陈天齐。”

关海升道:“我枉活了八十年呐,终究是活成了寻常人,只看到眼前事,却没想到自己已经身在局中,可惜可惜。”

楚山河道:“关老放心,关丞相我一定不会让他有事,而且我也相信他会是一位好皇帝,否则他一定要死于我的剑下。他夺位看上去真的有理有据,反而比我这个杀兄逼父的人更好。况且这个局根本就不是人能看明白的,因为他的发展完全是人看不到的。”

关则宁道:“宫门深似海呀。”

楚山河道:“别人都以为我是白易川的靠山,孰不知我其实只是他们手中的一柄剑。”

关则宁道:“如果你不出山呢?”

楚山河道:“诸侯纷争、天下大乱、民不聊生、国将不存,这不是我想看到的结果,而且我弟易川也一定深知我这一点。”

关海升道:“你们俩真个无山不川呀,没想到区区一个夺位之争,背后竟隐藏着这么多不为人知的事情,看来我活得还是太浅了,古人云:‘朝闻道夕死可矣’,今日你将这朝堂风云给我讲明白,我死也瞑目。”

楚山河道:“是啊。”

关海升道:“你为什么只单单对我说?莫不是你见我要死了拿我当作你吐口水的痰盂。”

楚山河道:“你还真是越老越爱开玩笑,我就算给别人说别人也不信呐,现在在这个地方还能让我尊重的长者就是关老你了,所以我一定要将这些事情讲给你,至于其他人我不在乎他们怎么看我。”

关海升道:“今日能听到你这番话我死也瞑目,你难道不怨恨我们吗?”

楚山河道:“有何怨乎?”

关则宁道:“我们的出现占了你们白家的天下。”

楚山河道:“此话不是这样讲的,这天下在我眼里看来他可以姓白,可以姓关,可以姓张、赵、李、孙,没有人能将天下永远掌握在手里,所以我对此事看得还是很通透,能者居之,权力这东西就像是毒药,有的人用之以毒攻毒方可救人,有的人用之却是为了荼毒他人,而我见多了世态炎凉、悲欢离合,腐朽贪败,我却发现无论谁做都像是治标不治本。”

关则宁道:“如何治标不治本?”

楚山河道:“从善如登,从恶如崩。腐朽是在人的心里,腐朽的人不能抵抗心中任何黑暗的事情,所以只能依靠法来规整人们的行为,但是这难以真正规整人的心,尤其是制法与执法者的心。”

关海升道:“说的有理。”

楚山河长叹一声道:“所以我一直在逃避,不愿去面对犯过的错,不愿去面对这个天下,不愿去面对一切的一切。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更况人道乎?我就算当了几十年的皇上我真的从本质上改变这一切吗?也不过是修修补补而已。”

关海升道:“我以为你会活得很明白。”

楚山河道:“并不明白,不过现在明白了,所以才会再次选择入局。”

关海升道:“你做的已经很好了。”

楚山河道:“远远不够。”

关海升道:“你会是一代明君。”

楚山河道:“也就一代而已。”

关海升道:“一代还不够吗?”

楚山河道:“远远不够。”

关海升道:“你可以做两代,就像白易川,人活一世算尽两代人。”

楚山河道:“死人又如何能够左右一个局势呢?局势是由活人决定的,甚至只有活着的少部分人来决定,但是这就是江湖啊,纵使你有翻江倒海、呼风唤雨之本领,可你仍然是在这江湖中啊。”

关海升道:“我活得够久了,今日听你这席话,真感觉自己是白活了。”

楚山河道:“如何白活了?”

关海升道:“我智远不如人矣。”

楚山河道:“这就是江湖啊,有它的险,有它的美;险到你每时每刻都感觉生命受到威胁,这是世间的不公;美到你总是能找到合适的对手,寻找中意的人。

江湖的美险全在于看景的人,你看的景是什么样子根本不重要,重要的是景在你心里是什么样子。这是我多年来发现的一点,所以我现在活得很明白,否则当我知道我的亲兄弟拿我当剑一样使用,为了权力背信弃义岂不让我会疯掉?”

关海升道:“你若是一个傻子就不会疯了。”

楚山河道:“可惜我不是,我才智无双、玉树临风,所以我知道我被人算在局中的时候我恨死他们了,但是发现真相后的我已经不是原来的我了,所以我没有疯掉。”

关海升道:“既然如此,你把暮雪带走吧,她是我最关心的人。”

楚山河道:“我会的。”

关海升轻出了一口气道:“别让我失望,我虽然反了但是仍然没有后悔。”

楚山河道:“关老,你做得没错,任何人都有权力去争天下,这权力不是一个人的权力,江湖也不是一个人的江湖。”

关海升奋力地说道:“若是世上还有人能与你作对手,那么那个人一定是白易川的化身,至少老头子我是这样认为的。”

楚山河笑道:“关老,你太看得起我了,我可没有那么多心机,我只想活得简单些,清茶淡发与日眠。”

关老道:“人没办法选择命运,但是命运却能选择人,有的人天生就没办法活的简单,因为这是他的命。”

楚山河道:“关老,我......救不了你。”

关海升会心一笑,轻轻地点了点头,缓缓地闭上双眼,楚山河一指点到他的心脉上,气寂身亡。

关海升死了,带着楚山河所有的秘密死了,楚山河道:“关老你就带着我的秘密去吧,解我半生郁闷。”

关海生死的很坦然,他看到楚山河没有怪罪他门关家夺了白家的天下;死的很开怀,他看到楚山河现在活得很好,他将来也会活得很好,他内心很满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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