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经行,两人避开大道,专挑无人小径。亦或直接从田野、树林之间穿过。
郭大悟身法迅捷,跳纵之间如兔起鹘落、猱走猿飞。金引胜在气息绵长,奔行起来好似长河大川,浩浩扬扬中又带着一往无前之势。
眼见目标将近,金引停下步子道:“只有四五里路了。我们慢慢过去,也好先行计划一下。”
郭大悟随之收住身形,道:“金大哥想必对此类事情早已驾轻就熟,我听你安排就是。”
金引伸出双掌:“想必你也看出来了,我这门功夫和人交手,向来无需使用兵刃。不过,我方才看见,郭老弟你用了一块玻璃……”
郭大悟“唔”了一声,想起杀人之前还要先给自己找把“剑”来使用。
四周荒凉无人,他们此时正抄近道绕过一处尚未完全落成的小区。一抬头,看见了成排铁艺护栏。根根铸铁焊就的栏杆,长枪一般林立在半米多高的矮墙上。
郭大悟长身而起,发力折断了一根。握在掌中,如同一把三尺多长的短矛。
随意舞动几下,手感尚可。
他修习剑经多年,早已做到举重若轻,亦能够举轻若重。这次知道对方是两个高手,便选择了“一寸长、一寸强”,不再执着于使用短刃。
至于那把被“敲头党”大师兄毁掉的“剑”,之所以只有一尺五寸长短,主要还是为了方便携带。
看郭大悟正在熟悉他的“新武器”,金引停下脚步,惊奇道:“我本以为郭老弟你练的是险中求胜的刺杀术,原来竟是剑术。”
郭大悟淡淡地答道:“我原本也以为是剑术,练到后来才发现,其实并非剑术。”金引本想再问几句,但见他似乎不愿多谈此事,只好作罢。
岔开话题,金引用手指着前方解释道:“那边有片叫作“云起处”的违建别墅。因为手续不全,迟迟不能完工,如今早已空无一人。这几个恶徒原本一直在城里的几处公寓落脚。前日被你除掉两个之后,余者心生警觉,离开了城区,临时隐匿在此地。据我猜测,一旦发现势单力薄,复仇无望,他们很快就会离开京城。到时候再想追捕,只怕是难上加难了。”
郭大悟皱眉道:“难道我们就这么径直杀过去?这二人皆非等闲之辈,又已经是惊弓之鸟,想必会十分警觉……”
金引沉吟道:“待会我们找一个合适的地方,郭老弟你先埋伏起来。愚兄早年曾跟一位前辈侠盗学过一样隐匿行踪的法门。我先行潜入和他们动手,想办法将其引到你藏身之处。到时你突然出手,务必不使他们有一人漏网。”
郭大悟想起方才和“敲头党”大师兄交手之后,竟让金引不知不觉间走到了离自己不足三十米处。若非他主动招呼,自己还不能发现。念及于此,不禁生出了“天外有天,人外有人”之叹。点头应道:“好,金大哥只管安排,我听你吩咐才动手。”
就在此时,一阵若有若无的微风忽地拂面而过。
金引稍稍有些失神。郭大悟疑惑地看向他,却发觉他俯首立耳,仿佛正在倾听着什么细微的声音。
转瞬间,金引恢复了正常。随即便见他嘴唇不停开合,口中喃喃自语,语速极快,也不知究竟说了些什么——郭大悟脸上的表情变得更加疑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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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天万里无云,晚上星河灿烂,一整天都是大晴。此刻却忽然间开始起雾了。
踏过被卡车碾出无数坑洼的石子小路,金引和郭大悟步入雾中废园。
薄雾飘渺如纱,轻柔地包裹着他们——而后越来越浓,慢慢遮挡了星光。
当郭大悟发现雾气中开始出现淡淡腥味的时候,已经晚了……
其间蕴藏的血毒悄无声息地击垮了他!
双手紧握住方才从栏杆上掰下来的“短矛”,他努力地想撑住自己的身体,结果还是跌倒在地。
金引大喝一声,反手脱下身上的外套,催动内力一抖,强烈的气旋,如龙卷风般吹开了眼前迷雾。
两道黑影出现在飞散的水云之后。一老一少,遍体密布凶神恶鬼般煞气。
年轻的那个长着一张冷酷马脸,手里托着枚香炉摸样的东西。其中虽未生火,却片刻不停地喷涌出滚滚烟雾。
仔细看时,那雾却是从此人身上蒸腾而起。丝丝血气被引入炉中,顷刻间化为铺天盖地的苍白雾霭。
“红王鼎!怪不得老马那次没能拿下你们。”金引冷哼一声,“你师父舍不得用,给你用,你小子还真不怕折寿!”
年长的那位看起来大概有五、六十岁模样,生得凸眉深目,满面坑洼。刚过一米七的个头,上半身又宽又厚。更兼他双臂粗长,乍看上去,简直如同一头大猩猩一般。
在他身上,不仅正发散出浓重的血腥气息,还弥漫着阵阵刺鼻的铁锈味。
金引知道,此人便是“大棒”王二留下的唯一传人,“敲头党”这一代的大师父王智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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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看上去如此蛮横暴烈之人,此刻却露出了狡黠的微笑:“都到这会儿了,还想着挑拨离间?金监管何不省点口舌……不过说到挑拨离间,姓马的那老东西死了三个徒弟的事,想必是没好意思跟你提。否则这位小朋友也不会这么容易就躺下了。”
金引嘴上亦不饶人,冷笑道:“你自己折了四个徒弟。刚刚连顶门大弟子都没了,还有脸笑话老马?”
王智昇眼中闪烁着凶虐和怨毒,神色却丝毫不变:“金监管料事如神,是我失敬了!不过今日,拿老大的命换你们这两条命,倒也算不得太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