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敌人的面孔瞬间变得煞白时,岳真几乎相信了这是源于惊恐。
对方却做出一个古怪的动作——他猛然张开双臂,露出血迹斑斑的胸膛,似乎想要冲过来拥抱他……
拥抱他或他的死亡……
诡异的抽引力袭来!突然间,岳真全身血液,就像一下子被拧开到最大的水龙头,从他左臂的伤口中猛然激射而出!在半空中飞散成雨!
来不及思考,岳真运转丹田真气,试图压制住疯狂沸腾的气血——没有用处!他的血液被做了手脚,掺杂了某种恶毒的东西!
巨大的虚无感笼罩了他。
岳真想要对着眼镜男那不停召唤他血液的心脏射出刀刃——太晚了,他全部气力顷刻在血雨中消散……
眼前出现了两个他此时最想看到,又最不想看到的面容——正冲他露出初见那天的微笑。
而自己,又变回那个放学之后,刚刚被校痞痛打了一顿的瘦小男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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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关动赶到岳真所说的地点时,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
刚收割过的麦田一望无际,远处散落着几个小村庄。
正要四下寻找岳真的踪迹,一个熟悉又略显狼狈的身影,从旁边岔道上急吼吼地走了过来。
啸风子一手提着他那个寸步不离的红色塑料大桶,一手端着根蜡烛般粗壮的线香。破道袍搭在肩膀上,边走边盯着燃烧的香头。
抬头看见关动,他露出个略显浮夸的惊诧神情:“行啊,关兄!未卜先知啊!”似乎多少有点愧疚,他也不待关动回答,便连珠炮似的倒起了苦水。
“昨晚一夜没睡。今儿找了大半天,要么看我年轻怀疑我是骗子,要么连跟毛都没有留下。好不容易寻见个存着自家孩子小时候奶牙的农户,两口子都有残疾,穷得叮当响,开坛作法买香火的钱都是我给倒搭的……”
啸风子有意无意地发着牢骚,关动却感受到了背后隐藏的痛苦——一个如此贫困的家庭,很可能已经永远失去了他们此生最爱的儿子、未来唯一的希望……
亲戚或余悲,他人亦已歌。
一个孩子失踪,于旁人而言,不过是茶余饭后的微末谈资。放之整个世界,更不过是少去了一粒尘埃。但落到这家庭头上,就是一场巨大的灾难!
所谓佛心,将心比心。
他咬咬牙,压抑着渐渐升腾的怒火!
努力用提桶的手打着手势,招呼关动赶紧跟上,啸风子继续发牢骚:“一路上净是这种鸟不拉屎的野地,想找地方给你打个电话都找不到……咦?你怎么跑来这的……哎,哎,关兄你是不是带着手机呢?离我远点,你看烟都乱了……”
关动定睛看去,他手里点着的那根高香,燃出的青烟并未往上飘散,而是凝成一线,笔直地指向前方。即使在不停晃动中,也只是轻微地散乱开一丝烟气。
退后两步,拉开距离。关动刚想说起自己这一天的遭遇,啸风子又开始碎碎念:“大白天的,我也不敢敞开了用“甲马符”。好在一路上人少,要不然都得看我的西洋景……真他娘热死了……”
两人健步如飞。关动刚逮到说话的机会,已经来到了前面的村口。啸风子手中烟气开始盘旋不定,犹如一条盲了眼的小蛇。
细细碎碎的花瓣卷入烟中。
关动抬起头,看见几棵繁茂的大枣树。此刻,满树的小星星已然将要落尽。
“就这附近了,等我开个慧眼,挨家查吧……”啸风子郁闷地摇晃着手里的香头,像极了一个在野外拿着手机到处找信号的人。
“手机?”刚才那几分钟光顾着看啸风子耍把戏和生闷气,忘记了与岳真联络。此时他大概也正在搜寻目标吧……关动掏出手机,边想边拨通了岳真的号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