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薄雾逐渐削薄。太阳还是看不到的,天光却逐渐亮了起来。几只流浪猫从墙头溜过,目送着垃圾车慢腾腾开出了街道。而默契使然的,狂欢了一夜的老鼠们不约而同躲进了黑暗之中。
墙里的灯光稀疏亮起,油烟机气喘吁吁地聒噪着。
这个城市正在醒来。
鸽哨已经罕见,取而代之的,是仿佛从天边传来的细碎闹铃声,但是旋即就被按灭,趁着下一个闹铃声响前,贪婪于回笼觉的欢愉。
但是属于墙里的惩罚终究来临。刺耳且连续的汽车喇叭声固执且公平地钻进了每一个房间里。
不要去吵醒看守财宝的巨龙,以及回笼教徒众。
除非你是老实人,而对方是癞子唐。
癞子唐心情很好,尤其是最近发了一大笔的情况下。但是这种愉悦的心情在看到自己专属停车位被一辆“剁椒鱼头”占了时,瞬间破坏殆尽。
三街五巷谁不知道他癞子唐的名号?敢试探他的,十有八九就是那个叠金元宝的老虔婆!
这不是一个车位的问题。今天她临时停一下,你姑息了。明天一早,不,连夜她就会焊上三脚架。
癞子唐甚至觉得,自己在这里的使命就是克制这老虔婆。否则不出三个月,这条街都得是她们老刘家的了!
想到这里,他神圣得脑袋都在发光。
果然没一会,刘家门开了一条缝。老虔婆偷偷探出头。
阳光终于撒破了云层,照在从车窗伸出大半个身子的癞子唐的光头上。目光凶狠的他热情的挥着手,笑容灿烂的与光头交相争辉。
刘家阿婆偷偷观察着癞子唐,混不吝的劲头一如既往。退后一步推开门,仿佛刚听到声音,一边打哈欠一边对着身后骂着:“催催催,一天天就知道催!急着投胎啊?”
一出门,好像刚看到癞子唐一样,皮笑肉不笑的打招呼:“呦,这不是他唐总嘛!今儿这么早就收了?”
癞子唐也不下车,从耳朵上拿下来烟,饶有兴趣看着跟出来的刘振生:“刘家的,给你宝贝孙子买四个圈啊。不然怎么配得上这么规整的车位啊?你说是不是?”
刘家阿婆回头冲着跟出来的刘振生数落着:“这么大个人了,怎么还不知道叫人啊?忘了?这是以前老厂长家的你唐叔!咱们这楼以前都是他家的!”
癞子唐不耐烦打断:“这些陈年老皇历天天念叨有必要?你说是不是?二班长?哦不对,是二班小组长?”
刘振生憨笑着拉住阿婆:“唐叔,不好意思啊。我阿婆身体不舒服,我开车带她去看下医生。”
癞子唐一乐,啧啧连声:“我就猜到是你家的。也就这几天我心情好,换平时我早一油门上去了!”
刘家阿婆扒拉开刘振生,梗着脖子道:“你还来劲了是吧?撞,你撞啊?要不要我把屋里头振生爹刘地蛋牌位给你端来给你助助兴?”
癞子唐干脆下了车,把烟递给刘振生:“大侄儿,来一口?”
刘振生顺手接过去,想到阿婆还在身边,本来往嘴里去的烟揣到了兜里。打开车门道:“那什么,东西我都拿了。唐叔,我们这就走了哈。你跑了一晚上车,早点休息。”
刘家阿婆恨铁不成钢,当着外人又不好说什么。瞪着嘴都咧到天上去的癞子唐,重重的吐了口唾沫,钻进车里狠狠摔上了门。
刘振生歉意着微微弯腰道别,嘴里客套着:“叔那就这样,回头有机会喝酒啊。”
癞子唐饶有兴趣看着刘振生拙劣的表演,等他们走了甚至有点没看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