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日后。
夜幕拉开,第一届消夏灯会进入了倒计时。
紫薇大道上依旧人潮汹涌。
知府大门口的高台上,放着一张木桌。
桌上码着三尺高的书籍,——皆是那些读书人填补之后交回去的册子。
高台前,人们翘首以盼,都期待自己能成为今晚的那个幸运儿。
卫东靖远远地站在街对面,也想看看是哪位才子能摘得头彩。
一刻钟后,柳河松独自一人走了出来。
他看上去有些生气,冷着个脸,一径走到书桌边。
默默地盯着下方的人群好半晌都没有说话。
人们也感知到了气氛的异常,都默契地保持着安静。
接着,只见柳河松猛然挥起手臂,哗啦一下,将满桌的册子扫到了地上。
大声咆哮:“全他妈是狗屎!”
“你们填的这些东西,全是狗屎!”
下方的人都看呆了,完全没想到会发生这一幕。
“想我富州人杰地灵,出了多少贤才俊彦?结果到了今天,竟沦落到连这诗词小道都无一人能拿得出手了?”
人群鸦雀无声!
“你们不觉得羞愧吗?”
“你们应该感到无地自容!”
天下文综的愤怒,令全场人都不敢作声。
“难道今日之文坛,已经找不出一个能入老夫之眼的后辈了?”
“难道我富州,乃至月升国,要进入一个人才凋零的时代了?”
老人家以手抚胸,老泪纵横。
“我真是太痛了!痛心疾首啊!”
“我真是太失望了!失望至极啊!”
“你们填补的这些东西,只配扔进灶坑,丢进茅房,塞进你们自己的余窍里!”
人群噤若寒蝉,不敢发出一点声响。
如此静默了一阵。
柳河松缓缓来到高台的最前方,然后弯下腰,冲下方的人群深深一躬。
他保持深躬的姿势足足十几秒后,才又缓缓直起身。
一脸痛苦地说道:
“对不起,老夫刚刚失态了。”
“但责之深,爱之切啊!”
他目光扫过人群。
“我希望你们能明白,学问一途,需要脚踏实地、持之以恒、焚膏继晷。
“若是你们三天打鱼两天晒网,把学问当作了儿戏,那你们永远也不可能取得真正的成功。
“所以,少些浮躁,多些刻苦吧孩子们。
“今年的头彩,与你们所有人都无缘了,明年吧,明天的今天,如果我还活着,我希望能看到你们的进步。”
“就这样吧。”柳河松无力地冲人群摆摆手,转过身,走回了知府衙门。
所有人都以目相送,一时间还没有从他的训诫中回过神来。
卫东靖也是觉得不可思议,万众期待的头彩揭晓,最后竟是这样的一个结果。
不过,他还是非常赞赏柳河松这种宁缺毋滥的治学精神的。
另一面,柳河松刚走进知府衙门,万凯就急急地迎了上来。
“柳师,您刚刚说的话,是认真的么?”
这是经他之手办的第一届消夏灯会,为了打响这第一炮,他费尽千辛万苦才求得这么一个万金难买的头彩,结果……
“不然呢?”
“柳师,这个和圣人见面的机会,可遇不可求啊,怎么能就这么白白浪费掉呢?”